苗族婚嫁习俗之订婚与婚制

苗民订亲，有由年幼时期，有由成童时期，有由成年时期者。如已知某某家有女一人，自量门户尚属相当，该女子姿色，人品行为好，即商请媒人，前往某某家讨求。但此媒人与某某家，平日语言要能融洽与往来者，否则只恐说话无效。为媒的人倘受重托，并非随便空谈，要吃酒饭才是实行者。该媒人既吃酒饭之后，方出发前去某某家中，先试套其口气，有无意思，并声明不受何方敦请，其实已受人家嘱托。如某某家有了意思，该媒人回来报讯，男家始办大酒大饭，特别款待，彰明昭著地央请媒人。媒人受了款待之后，即连忙向某某家中，一再邀求代为说项。大约所述的情词，不外乎门户相当，才子佳人，赞扬双方的道德高尚，家道殷实等等。似此来来往往讨求，至少媒人要走四五次，多则七八次，或十余次不等。所以有句俗话说：“婆家吃了一笼鸡，娘家不知在哪里。”

如媒人已知某某家十分愿意，没有往返再走之必要，就声明邀请某某家，要做个托直，方便择定吉期放口，以便告一段落。当日期择定，通知男家，男家得信之后，届期就要预办肉酒爆竹、糖点、面粉等礼物。如肉二斤，酒二瓶，爆竹二封，面粉二斤。着派专人随同媒人挑去。但礼物多少，随其家实，各有不同，及至某某家中后，当将肉菜分别办好，摆放桌上。如某某家，已有亲族均要请来奉陪媒人吃酒。在未吃之前，围坐桌上，主客须有几段语言，彼此互相谈谈。其所谈的话，在客方面（客指媒人）亦不过是说，你们两下的女子姻缘已到，未嫌我不才为媒人小面小，一讲即成并承你们两方厚待等语。在主方面，是说这次有劳你的大驾，来来往往，为这小女儿的事情非常辛苦，这是积德很大，自愧招待不周，望其原谅等等。彼此数讲数答，始大放爆竹，共同饮酒。所请亲族前来陪媒，是因苗人有个习惯，俗说田地属私，儿女属众也。

女家既放了口，事已告一段落，该媒人始回至男家，要把男家手续弄好。男家也要备酒款待，报答媒人。其款待之情形，惟有此次独优，大非平常酒席可比，有用鸡者，有用鸭者。所谓酒席，是普通专指肉菜丰盛而言，并非十六个碗一桌，盛八个碗一桌之谓也。媒人双方事已完竣，于是男女两家，彼此往来，无论红白喜事，均互相前来致贺。或有一般喜爱儿女亲家的人，于放口之后，庚续选择吉期，预备就要插香过礼。倘日期择好，即召请媒人前来，通知女家，要于某某吉日插香过礼。女家得了信后，才好准备一切。

兹将双方应预备的物品情形，分述于下：男方礼物，通常不可少的是：

①金钱，由五六十串至百余串或二三百串不等；

②粑粑，由一盒起至二盒三盒不等；

③爆竹，由二封至二三万响止，酒一坛；

④粗布衣服及细布衣服，金银首饰如耳环、手圈、戒指等；

⑤糖点、面条、油、盐及其他香烛等；

⑥上面的粑粑，如女家有亲房者，须各送一盒以来鼓散，献上礼物凡可过主家，均应照常赠送外，其他家产薄的及贫寒者均得到量送给。

届期所送之礼物，所有男家之亲房兄弟，每家要去一人，随同送礼以表示家族精神团结感情很好也。女家应办招待，及回盘礼物：

①备猪一只，及其他杂菜镶盘一切；

②女家亲房兄弟，每家应来一人帮忙，招待人客，并且亲房兄弟，还要各办个酒席，分配当客，俗谓立排门饭，又名排家饭。

但此排门饭，也有秩序，又分亲疏。比如甲乙丙丁戊己六人，甲丙二人为最亲，乙丁二人次之，戊己二人又次之，所来的人客插过一礼，头一天招待晚饭由该女家主人，第二天早饭，由甲一人招待，午饭由戊一人招待，晚饭由己一人招待，待第二天早饭由丙一人招待，午饭由乙一人招待，晚饭由丁一人招待，第三天散客早饭，仍由女家主人招待。此千古之习惯，至今未改，惟早餐与晚餐应当归至亲兄弟承当外，其他午饭，当由次亲兄弟承当，照例客饭，每天三餐，倘兄弟过多，每天有当饭五六餐者，抑有两三人合当一餐者，可以临时相商，不得一概而论。各房兄弟，如遇有事，均互相轮流这样招待。三朝已满，过礼事毕，女家主人，就要准备各项回盘礼物，如送衣服、鞋、袜、帽子等项，是专送女婿，同来的房族兄弟，或代送礼物帮忙的人，均各给青裤布一条，至于糖馓粑粑，各回一点，惟财礼不有回盘。所谓财礼者，系专捎钱而言。此外并赠猪腿一只，表示待客从优，插香过礼告结束。

等至儿女成年，婚嫁期至，男家又请媒人，向女家去讨红庚。所谓讨红庚者，即讨求该女之生年月日时也，讨红庚之手续，兹分说如下：普通用肉一块一斤或二斤，酒一瓶或二瓶，糖点一封或二封，有元钱二串或四串者，甚至有少数习俗，用鸡一只或二只者。女家接到媒人送来这礼物，即欢宴招待，并将该女儿之生年月日时，用红纸详细开列，交媒人携带回去。男家得了红庚，当请深知命理及能择日子先生来家推算。在前数十年，风气闭塞，多用苗人方法推算。近因逐渐文明，识文断字者多，故用汉人方法推算。推算的程序，用四柱排列，先开新郎与新娘二人生庚，次开一家大小男女的生庚，最要紧的是，以新郎与新娘生庚为主，遇有贵人及相合者，用之，不合者，则不用。

倘把日子择好之后，即着请媒人向女家通知娶亲日期，但通知手续，有由媒人口头报告者，有由推算专家，用红纸详细开列，交由媒人携送女家，此即书面报告者。女家得闻此信后，急于备办嫁奁一切。如普通人家，衣柜一个或二个，柜子一个或二个，被褥二床或四床，花枕一对或二对，帐子一顶或两顶，帐檐一块或两块，门帘一块或两块，新娘衣服一套。所谓一套者，是指衣五六件，用一个尺码裁剪而言，并不是衣裤各一件也。裤子一条或两条，其他附件还要耳环、手镯、戒指，及新郎衣服、鞋袜、帽子全套，并备裤料一条，此普通应办之东西，如家下贫寒，并未有上项之物件可减少其数量；如家里较阔，除上项通常规定外，有增多一倍至二三倍者；甚至有阔绰人家，仿照汉人礼节，做桌、椅、板凳，如大桌一张，或二张，小桌一张或二张，长板凳四个或八个，小椅子四张或八张，皮箱二口或四口，红花碗全堂一套，其他花床衣架，圆炉书箱，抽屉火铲，惟马桶不要。甚至有压嫁妆礼钱若干串者。查乾城东乡，是中阿良章两乡所属及古丈保靖边界，有少数苗人习惯不同。如某家嫁女，同房兄弟每家要送被褥一床，裤料一条，到你到我，轮流是样。所以这两处的人送女，被褥独多，平常以三四床及七八床为最普通，多有十一二床或十五六床者。

在男家方面，普通应备银子十余两或二十余两送给女家打手圈、项圈、戒指、排圈银带、银链等项，亦有由男家代为打成待娶亲时期，交由媒人带至女家，无须女家多耗种种手续费用也。

双方的物品，均预办完竣。届期，务须举行结婚事宜。当请媒人来家，与女家相商，问需要轿几顶，抬嫁奁要人若干，以及肉酒各若干斤，商妥要报男家预备勿误。比如七月初九日午时接亲人入屋，男女两家，相距仅有十里之遥，路程往返一天可到，很是便利，男家去轿至女家，须于初八日，应将送女家的东西完全抬去，如耳环、手镯、颈圈、排圈、肉酒等项皆是。女家接到是项礼物，分别捡收，所有肉酒，均交由厨房帮忙人去办，请女家亲房人兄弟，及迎亲人大家均吃，倘肉酒少了，女家族兄族弟，大骂媒人，要加买肉酒，不然女家办有肉酒多多办，故意要骂其冤枉，藉作散心也。

苗乡习俗，嫁女并未请及旁客，所以无人来家致贺。该女出门时，对于压嫁妆之财礼，除父母约给外，其他并未得钱一文。

等初九天明时，就要发亲，即女儿出门上轿的吉日，其程序分述如下：未到时候之先，预备肉酒，忙把桌子收拾清洁，摆香米利市，燃烛烧香，整理完竣即请巴代通呈念咒，代为发亲，并令接亲人，把送新娘及新娘轿子摆好，轿前后挂有灯笼，大门两旁燃有火把二束，巴代叩头打筶子，断邪魔，并将伞一把，请一完全之妇人代为照扶，请一完全之族兄弟，代负新娘上轿，待巴代咒语念毕，即放爆竹，该新娘向祖先磕三叩首头，又向自己父母各磕叩首头，对众族兄弟，磕一叩首头，与姑母及外公外婆等，磕一叩首头，即转身向外，由该族兄弟背起，一妇人随即代撑伞遮身上轿，该新娘既已别离父母，亦不禁流泪放声大哭起来。

但启程的时候，送亲娘在先，但送亲娘须要选一完人，新娘随后。所有嫁奁物品等项，又随后。一路闹闹热热，登程而去。苗乡习惯，女家之族兄弟，每家要去一人或二人。姨母及舅母或其他胞族姊妹等，亦须奉陪新娘同去。但舅母照例须赠新娘耳环、手圈或元钱者。普通苗人接亲，多用棚轿或青布轿；贫寒的人多用椅子系竹架上，以代轿用；阔绰之人，多用花轿或开锣打伞，吹乐器，均与汉人相同。

待至男家，如恰到午时，该男家有人出来欢迎，接收嫁奁物件、招待人客。并用巴代一人，俗谓之合师，摆设桌子一张，桌上陈列香米利市、熟肉一块、酒杯三个，请巴代念咒语。又用雄鸡一只，去除煞神，在初八日发轿至女家，亦画有符数张，贴在轿上前后面，以表示驱邪之意义。兹探得合师咒语诀，简述如下：

开场说：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

新人到此，大吉大昌。

桃子夭夭正相当，之子于归配凤凰。

宜其家人且下轿，轻移细步入画堂。

娘家车马将回去，婆家车马出来迎。

从此回奉车马后，天长地久，地久天长。

又拿雄鸡一只在手上，口念：

此鸡不是寻常鸡，皇母娘娘报晓鸡。

头戴雄冠灵口嘴，身穿五色绫罗衣。

阳人得你无用处，弟子得来解煞鸡。

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十二凶神恶煞。

天煞归天去，地煞入幽冥。

凶神退位，吉星降临。

至此，用口咬鸡冠子，使出血滴在地下，再由新娘轿顶上抛过去。

至此完毕，庚续转至家中，又铺张桌子，摆设香米利市，熟肉一块，俗谓之刀头，酒三杯，亦请祖师念咒。兹探得咒语如下：

开场说：

天灵灵，地灵灵。

奉请和合仙师下凡尘。

相请下来无别事，弟子请你来做合婚人。

奉请天合仙师，地合仙人。

年合仙师，月合仙人。

日合仙师，时合仙人。

十二合合仙师，十二合合仙人。

东王公，西王母。

牛郎织女，月老仙人。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

并另画酒一杯，肉一块，画成新郎先吃，余一半，嗣新娘进屋后，交送新娘吃，此谓之合合酒、合合肉。待合师事毕，烧纸，放爆竹，即请新娘入屋。当主人入屋之先，合师摆两张小椅在火炉边，但摆的时候，距火炉须远，待新娘就座时，好移进前，以表示新人来家吉庆之兆。男家并请有引亲娘一人，引送亲娘及新娘入屋。苗家习俗，不兴拜堂，到屋直向火炉而坐，稍息，即送新娘吃合合酒，吃合合肉，或有由合师用数种草药，煎水送新娘洗脸，驱除邪气，俗谓之洗四眼。但此药不能煎浓，以免新娘认识。所有嫁奁一切，均捡收入新娘房中，新娘的床铺，照例要由女家胞兄弟，或族兄弟，代为铺设，等把床铺及被帐等项，分别整好，男家须备熟肉一块、酒二杯及铜币一吊或二吊，用红纸包好放在方盘内，送给铺床的人。

铺床的人，领受了肉酒及钱等项，当说些颂祝百子千孙、六合同春之类吉庆的话。兹将洗四眼的药记如下：①黄毛草（苗酬被）；②四轮草（苗窝能窝煞）；③黄同（苗芮有）；④驱邪茨（苗冬苟琶）等数种。待至晚上，各方宾客来齐后，男家如有唱歌者，可以唱歌。但唱歌之情形，分男女各聚唱一处，互相距离，不得同场。如男家的男人，与女家的女人唱，或女家之男人，与男家之女人唱。通俗习惯，唱歌是由男家发起者，女唱男和。此唱歌之规则，如女子有唱，男子有和，是胜败未分；如女子无唱，男子有和是谓女子歌败；如女子有唱，男子无和，是谓男子歌败了。甚至有一般女子，歌词丰富，看男子的歌程度不行，反和男子的歌，所唱出的歌，通是浅显，使男子易和，怕的是男子歌败，人众夜坐寂寞太无意味也。唱歌唱到夜深时，主人看大家精神疲倦，但恐肚饿，于是有发起散粑粑者，有发起办酒饭者。吃过之后，继续又唱，至天明时才止。

第三天之早饭，所有的客，均由男家最亲之族兄弟承当。有爱唱歌者，在饭菜未熟之先，即摆一张大桌子，及筷子八双，酱油碟四个，请女家送亲人就座。坐好之后，主人唱歌，彼此一唱一和，很有乐趣。双方的歌词，大意不外乎自谦与颂扬。其他客饭，均与插香过礼时相同。三朝已满，新娘务须开始工作，将天明的时候，新娘预备水桶一担，向泉井挑水倒放缸内，此普通之习俗。甚有大家庭的子女，平日不做工作，未可耐劳，改用茶壶提水者。在主人方面，就要喊那帮忙的人，摆张大桌于堂屋中，送女家的客就座。女家方面，看见主人把桌子摆好，即邀请同来善于讲话的人，就席而坐。主人亦邀请数人，善于语言的在席上奉陪。于是女家将应送男家之物件，依次取出，放在木盘内，抬摆放席上，并由一人当众声明说，此帽子衣裤鞋袜各材料是送新郎的。在席上陪客的主人，齐声道谢，欢腾大笑；次送新郎之父母，或兄弟裤料各一条，或鞋子；再次又送担当早晚饭之族兄弟及媒人裤料各一条，主人均称道谢，同上。

在主人方面，看女家之物件，已送完毕，预定要送女家财礼及媒人辛苦费若干串文，所送的钱，三百五百串文不等，须看女家之嫁奁多少而送。当即取出，放木盘内，抬摆席上，并由一人当众声明说，此区区的钱，是送女家父母的，席上在座女家的人，亦齐声道谢，欢腾大笑。次又送女家之族兄弟裤料几条，每条要给钱二串文。再次又送请来一辈青年女子奉陪新娘同来的，每人亦须给钱一串或二串文，女家在席就座的，均称道谢，同上。财礼送毕，双方男人，有能唱歌者，就开腔唱歌，主客彼此均是男人一唱一和，或与女唱亦可，如无歌郎唱歌者，即将物件、财礼，主客个别收捡散席，甚至有些女家系阔绰的人，对于所送的财礼或留一半送给新娘，或全数送给新娘者。

事毕，开早餐散客。依照旧习惯，须送女家猪腿一只，须送媒人猪头一个，若无杀猪待客者，须买猪肉一块送媒人。既已散客，新娘随同送亲人回去，回至娘家，寄宿一晚。娘屋又冲些粑粑，派人挑同新娘回来，是项粑粑要分男家族兄弟各得几个，以表示女家礼物很为厚道。苗人习惯，接亲时候，新娘新郎尚未同房，等到此日，方可完婚也。新郎与新娘双方既已完婚之后，期届三朝，夫妇二人始同路回门去至岳家，并须舂些粑粑及买糖点，或肉面等项，派人代挑，送至岳家。夫妇二人，是分居各住。岳家兄弟，亦须轮流接待客饭，以表示对于子婿及儿女等，系属新客，招待特别从优也。满了三天，夫妇二人又转回来，此即终婚期之手续，以后一切概是自由，并未有何项之规定，订亲与婚制至此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