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嫁娶习俗

1、修眉

 

修眉：用棉线把眉毛修扯得又弯又细。从此姑娘告别了少女时期，进入成人行列。（田仁利摄）

 

结婚的日子快到了，姑娘即将离开娘家，在这人生的重大转折关头，姑娘一定要留下两道美丽而又直观的风景线——黛眉。

 

苗家姑娘以双眉的纤细悠长为美，出阁前夕要请年长的嫂子帮助修眉。

 

修眉，有的叫“开脸”，当属于一种美容之术。行此手术的嫂子，需有儿有女父母双全且有一定的威望，她实际上已成了姑娘心中的未来。

 

“插花日”这天，当迎亲队伍来到女方家门前时，女方礼郎摆开阵式行拦门礼。（简隆军提供）

 

她把两根白纱线搓成绳状，用牙咬着白线的一端，一只手握住线的另一端，另一只手则拨开线的中断，使之呈剪刀状，然后用来在姑娘的眉边绞来绞去，直到把姑娘那两道浓黑的眉毛修扯得又弯又细又长，犹如两道横延的长长的远山。清人杜仲曾这样描述修眉后姑娘的窈窕形象：“苗姑细眉如柳叶，黑裤蓝边似新月。青帕重叠台重岭，十五跳月如飞燕。”从此，姑娘告别了少女时期，进入了成人的行列。她不能再去与别的男青年谈情说爱，别的男青年也深知那修眉的警示，而不会去犯禁。

 

2、拦门

 

苗家接亲是一个十分热闹的日子。婚礼的第一天叫“插花日”。这一天，男方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一路欢歌笑语，走村过寨放几声震耳欲聋的三连炮，直朝着新娘家进发。

 

队伍中有人挑着一副新奇的担子，一头是鸡笼，一头是大肚子酒坛。鸡笼内装两只鸡，叫“长生鸡”；坛内装白酒若干斤，叫“盼子坛”。此笼与坛将留在女方家，待新娘婚后生下第一个小孩时，女方家才将这笼装满鸡、这坛装满糯米甜酒，送到男方家去吃“祝米酒”。这时，笼子与坛子才物归原主。

 

当迎亲队伍走到女方家门口时，有的苗寨还遗有“拦门”或叫“关亲”的习俗。即女方家先将大门关上，待迎亲队伍到来时由双方的礼郎讲述“拦门词”。如女方问：“眼观门外客，红旗闪闪，绿旗飘飘，恰似状元出府，又如宰相出京，轿马灯笼，行色匆匆，来我寒舍，有何贵干？”

 

男方礼郎（或由总管兼任）以歌作答：“掌朝先生请听言，黄道吉日开九天。银河天上双星渡，金屋人间二美传。特来迎接千金姐，为何拦我在门前？”

 

就这样一问一答，唇枪舌剑，讲唱那老祖宗传授下来的套话。若客方讲唱赢了，主方则打开大门让客人进屋；若主方赢子，客方要包上一定数量的礼款作为“开门礼”，从门缝里塞进去，苦苦要求主人开恩，准许迎亲队伍进门。不过“管亲郎”得受点委曲，需从大门口的大方桌下钻进去，这样主方才将大桌搬开，让客人进屋。其实，“拦门”是假，逗趣是真，双方礼郎比比口才，增加喜庆气氛，并无刁难之意。

 

当晚，木楼里的烛光长夜不熄，主客围坐火旁，沉浸在温柔婉转的苗歌声中，直至天将破晓。

 

在城步蓬洞一带，这天要请歌郎唱《酒歌》，长达一天一晚。全套《酒歌》分“拦门歌”、“十折歌”、“公爷进地歌”、“结亲路歌”、“三代根基歌”、“奉亲歌”、“过定歌”、“谢主家歌”、“龙船歌”9部分。歌郎每唱完一段，众人跟随和咏歌尾，悠扬悦耳，热闹非凡。唱到最后主家用一只腊鸭表示“龙船”，双方歌郎各扯一端，边扯边唱，唱赢者赢得鸭子，意为赢得“龙船”，为酒歌中最精彩的唱段。

 

3、辞行

 

凌晨，女儿即将离别爹娘，“霜打叶落离娘去，一去成了他乡人”——女儿呜咽而歌。

（吴娟摄）

 

婚礼的第二天叫“正日”。凌晨，女儿即将离别爹娘哥嫂，骨肉之情难分难舍。于是噙着热泪，用歌声来跟他们辞行。如辞爹娘：

 

唢呐一声接一声，声声催我快启程。

 

泥鳅不离烂泥塘，女儿难离娘的身。

 

报孝爹娘不到老，只怨我是女儿身。

 

女儿也是娘的肉，爹娘养我操尽心。

 

一十八岁刚得力，可惜我是草籽命。

 

草籽要由爹娘撒，撒到哪里哪里生。

 

撒到高坡太阳晒，撒到沟里背了阴。

 

撒到路旁牛马踩，撒到河里难生根。

 

霜打叶落离娘去，一去成了他乡人。

 

爹娘一乡我一乡，是女难报养育恩。

 

母亲亦是难分难舍，强忍着泪水劝慰女儿：

 

紧莫哭来紧莫悲，女儿哭来娘痛心。

 

娘家不是久留地，迟早反正要出门。

 

皇帝女儿招驸马，官家小姐配成亲。

 

天下做女都一样，世上不是你一人。

 

为娘走了这条路，女儿要踩脚后跟。

 

公婆面前行孝道，高声喊来低声应。

 

妹妹嫂嫂要和好，左邻右舍要亲近。

 

娘的话儿要牢记，千放心来万放心。

 

4、启轿

 

背亲上轿（程明君摄）

 

母、女述不尽的离别情。不觉到了启轿时刻，发轿上路，离开娘家。

 

启轿一般选在子、丑、寅三个时辰之内。天未亮出门，意在越走越亮，走向光明。此时，引亲爷一声高呼“升轿——！”轿爷们忙着把花轿抬至院坝中。女家礼郎（又叫“合师”）在大门外念“发伞词”：“此伞不是非凡伞，白鹤仙人赐我伞。别人拿来不敢开，祖师拿来自然敢。一开天长地久，二开地久天长，三开日月见青天。日月照九洲，新娘出门无忧愁；日月照九江，新娘出门不慌张……百无禁忌，大吉大利！”继之，由新娘的伯父或叔父将伞打开，念道：“天上淋淋，送你出门；地下绿绿，送你出屋。”他右手执伞柄，左手撑伞，反复3次。继续念道：“手拿一把伞，一撑你遮天，前头挡风，后头挡鬼神，一路平安！二撑媒根底，红线连千里，今日成兄妹，恩爱甜如蜜。三撑撑登头，五男二女宗宗有。”其实三撑并没有将伞撑满，只是撑个半开，形如鸟窝，民间称之为“窝窝伞”。

新娘从大门到上轿，需由亲兄或堂兄背负，俗称“背亲”。引亲娘从一旁接过窝窝伞，将新娘罩住。背亲时从大门到轿门，一般走8步，礼郎有“八步背亲歌”。新娘上轿时，表面上忧忧窃窃，内心中却甜似蜜糖。待她轿中坐定，引亲娘便收起窝窝伞，交与她抱在怀中。这之前，女家还在轿中放置铜钱两枚，让新娘分别踩在脚下，称为“压轿钱”；另放3线小米、3线稻谷、1棒包谷，祝愿新婚家庭发子发孙。

 

一切准备就绪，双方炮手燃放三连炮、鞭炮。娘家礼官一声令下：“启轿！”轿手齐声吆喝，送亲客和迎亲队伍一行花花绿绿，浩浩荡荡，在火把马灯照耀下离开了娘家。

 

苗族婚礼，送亲客与接亲客盛装打扮，是银饰的展示与比拼。 （程明君摄）

 

在迎、送新娘的这支队伍中，队列顺序大致如下：引亲爷，是“队长”，手执灯笼火把开路；送亲哥，是女方的“全权代表”；送亲娘，是新娘的近身“侍卫”。她手持一根名叫“巴鹅拱”的刺棍，类似狼牙棒，为新娘“保驾护航”；花轿；陪嫁女，多是同寨姑娘，她们亦如同新娘一般满身银饰，穿戴一新；其后是唢呐师（苗族婚俗不用锣鼓钗）、苗巫及火炮手。

 

启轿后，新娘总是低着头，需翻越3座山坳后方可抬头自由观望，以示不忘娘家，称“低头过三坳。”如果途中遇到丧队，则要往高处隐藏，让丧队先过。如若在办喜事中两轿相遇，新娘即下轿争着向高处跑去，以先登高处者为吉。如若遇意外风声、叫声，则由巫师喃喃作诵，驱赶妖邪。

 

5、烧亲·洗四眼

 

新娘进屋过门槛时，门槛内平放着竹筛，新娘须一步跨过，名曰“筛新娘”。（简隆军提供）

 

迎亲队伍来到男方寨口后，在长时间鞭炮唢呐声中，寨中的男女老幼将迎亲队伍簇拥着进入男方家的大院。在引亲娘的搀扶下，新娘羞答答地轻移金莲，走下花轿。代表婆家的迎亲娘热情地走上前去，给新娘添戴一对银镯，携着她朝大门慢步走去。此时，门前檐下已烧起一堆旺火。男方歌师唱起了“烧亲歌”。然后新娘一脚从火堆上跨过，接受了苗家这场独特的火的洗礼。苗家传说火能烧掉

邪魔妖怪，确保吉祥兴旺。新娘跨火进门的习俗，被称为“烧亲”。

 

新娘进大门，要一步跨过门槛，不能让脚踩在门槛上。苗家说是门槛附有守门神，踩门槛有亵渎门神和欺主之嫌。

 

新娘跨越门槛时，细心的人会观察新娘是用哪只脚先入门，相传若左脚先过门必先生男，右脚先过门则先生女。这是民间对生育的一种特殊卜筮。

 

新娘进屋后，由合师主持一对新人喝“合欢酒”、吃“合欢肉”。（唐克立摄）

 

苗家聚亲一般不行拜堂礼。新娘进屋后直上火炉旁坐定，目不斜视。稍息，即与新郎吃“合欢酒”、“合欢肉”。合师用数种草药煎水送新娘洗脸，驱除邪气，俗谓之“洗四眼”。所有嫁奁，均收入新娘房中。新娘的床铺，照例要由女家请来的一位富道的成年妇女代为铺设。

 

6、婚酒

 

贺客吃喜酒常用粮食作贺礼，以挑而论。（向民航摄）

 

新娘进门的当天，贺客从四面八方赶来祝贺。他们来喝喜酒，无不带上各自的礼品。苗家习俗：“一家有好事，百家要帮忙。”哪怕再穷，也要有所表示，这就叫“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礼。”

 

结婚是喜酒，因此格外讲究。要开席了，一坛坛米酒、包谷酒抬了出来，一钵钵糯米甜酒摆了上来。若客人太多，一次安排不了就座进餐，就等待下一轮，这样一轮接一轮开席，俗称“流水席”。客人有正客、副客之别。凡送亲来的女方家的客人叫正客，其他属副客。主人招待正客尤其要殷勤周到。酒席讲究实际，尽量让客人吃足喝够，大坨大坨的猪肉，大块大块的豆腐，大片大片的酸汤煮羊肉，大钵大钵的苗鱼、小菜等，吃了再添，添了再吃，从不斤斤计较。席上，帮忙的姑娘、嫂子们来回地穿梭服务，主人逐席劝菜劝酒，一心指望客人们吃个肉饱酒醉。

 

第二天，主人的兄弟、堂兄弟还要请送亲客吃“排家饭”。兄弟多，有时客人一天要吃上五六餐。这一习俗说明了苗家的热情好客和主家兄弟间的团结友爱和互助精神。

 

7、火堂歌

 

晚宴过后，主客围火而坐，起唱“火堂歌”。（吴娟摄）

 

晚宴过后，移走桌凳，在堂屋中央架起一堆干柴蔸，烧起一堆旺火。火旺招客，主客围火而坐，济济一堂，唱起了“火堂歌”。例由主人一方的歌手先唱，客方的歌手随后作答。他们习惯于将手掌托在耳腮间，呈寻诗觅句的思索状态。你唱我和，有问必答，初则互相谦恭，继而互相称赞，随后相互盘诘、挑剔，庄谐间作，风趣横生，常惹得哄堂大笑。

 

唱歌的内容包括“开场歌”、“颂亲人歌”、“水口歌”、“比才歌”、“古歌”等。曲调优美、豪放。歌手们大都知识丰富，沉着老练，有着驾驭语言的高超技巧和临场发挥的应变能力，采用隐喻、明喻、衬托、夸张等多种修辞手法，借物托情，生动形象地表现主题。唱至深夜，主人端来甜酒汤圆，大家宵夜后又继续唱，直至天亮收场。

 

苗族聚亲，要唱三天三夜的歌。一次婚礼，就是一次苗歌大赛。

 

8、摆席

 

摆席配礼，讲唱“古老话”。（田仁利摄）

 

一般安排在接亲后的第三个早上，即散客前举行。这是整个婚仪中最庄重严肃的最后一道程序。

 

三朝回门：三朝已满客归还，夫妇回门去拜娘。女背篓来男扛筐，二人路上走忙忙。

（砂刚摄影，向鹏程配诗）

 

早餐后，主人在堂中横摆放两张四方大桌，桌上铺崭新的红底印花桌布，置美酒佳肴若干碗，同时摆满临别前主客两家互赠的礼品：娘家的礼品多是衣、帽、鞋、袜等；婆家的礼品是钱币、猪肉、糕点等。两方亲家各邀请一位通古晓今的礼老坐首席，然后双方的主人及新郎新娘、兄弟姐妹等依次围桌而坐。看热闹者或坐或站于四周。

 

仪式开始后，首先由男方礼老讲“古老话”。所谓“古老话”，它并不是礼老的临场即兴之词，而是一部流传千古的苗族史诗。它包含了创世纪、历法的发明、武器的创制、婚姻的发展、人类的繁衍、苗族的支系等众多的内容。语言讲究对仗，铿锵有力。每讲至欢乐的辞章，听众无不拍手叫绝，欢呼雀跃；而每讲至挫折、悲伤之处，听众则低声饮泣，悲恸不已。它寓民族传统教育于婚姻礼仪之中，有着其他口碑资料所不可替代的社会历史价值。接着，男方礼老致颂客词，唱贺婚歌，端起酒碗，用筷子先后三次挑酒，洒向空中，以示敬天；洒之于地，以示敬地；洒之于中柱，以示敬祖。女方礼老接着致答谢之辞，并祈求公婆善待和教导新娘。最后，双方亲家互赠和分发礼品。双方礼老共同祝愿新郎新娘“画龙成龙，画凤成凤”，“男儿养满屋，女儿养满房”。一场婚礼正式结束，各方来客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