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族神话故事中对龙的笃爱

史载上对“龙”是“貌敬”；湘西苗族“龙”的神话、传说和故事，对“龙”是“笃爱”。

史载上除了把“龙”描写得令人畏惧和惊恐外，还描绘得能仰而不能近，可尊而不可敬。

一是把“龙”比喻为非凡的豪杰。《南史·王僧虔传》：“于时王家门中，优者龙凤，劣者虎豹。”李白《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沙尘何茫茫，龙虎斗朝昏。”还在《早秋赠裴十七仲堪》诗中写道：“穷溟出宝贝，大泽绕龙蛇。”这里用了《左传·襄公二十一年》“深山大泽，实生龙蛇”的典故。杜预注释云：“言非常之地，多生非常之物。”李白用这个典，把“龙”比喻成非常人物，叫人们对“龙”仰而不能近。《三国演义》里，曹操煮酒论英雄，酒至半酣，对刘玄德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身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这段话，把“龙”比之为“世之英雄”，不仅是前面谈的非凡豪杰，还是善于识风云变化、顺风云变化的“英雄”。所以，叫人对“龙”只能貌近。

二是把“龙”写成趋炎附势、与人寡情的“神物”。最典型的记载，是《史记·封禅书》里“虹影俄侵日、龙髯不上天”（刘禹锡诗）的故事。这个故事是说“黄帝采首出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这“龙”一幅令人作呕的奴才相，对百姓多薄情啊！

而湘西苗族“龙”的神话、传说和故事中，“龙”是以勤劳、善良、正直的普通人形象出现的，虽神通广大，但毫无盖世英雄的盛气，和世上人一样平凡可亲。

《接龙》传说里的“龙”，很富有人情。他降错了雨，被玉皇贬谪为蛇，关在苗山岩洞里。当获得苗家吹唢呐的后生营救回归海里龙宫后，他念念不忘苗家唢呐手的恩情，派女儿接唢呐手来龙宫，使其摆脱了当长工的苦难生活。唢呐手到了龙宫后，龙每天设宴款待。他探知唢呐后生还没有亲室，就招唢呐后生为婿。龙女与唢呐后生结婚后，恩爱无比。唢呐后生热爱自己的苗疆，要回苗乡来。龙想到仙界天宫地府冷酷无情，答应让唢呐后生带女儿一起去苗乡。还说：“苗乡是个好地方，苗家人厚道、有情义。待你们安好家，我也来和你们居住在一起。”龙送唢呐后生金银珍珠宝贝，唢呐手都不要。他和龙女回到苗乡，勤耕苦做，生活得很幸福。夫妻俩很挂念龙父，就将龙接来，团聚在一起。龙护佑他们无灾无难，六畜兴旺。传说苗家的“接龙”风俗，就是这样兴起的。

在《木匠和龙女》这个传说故事里，“龙”是多么地善良啊！龙女变成鲤鱼出来游玩，不幸被员外捉去煎汤下酒，眼泪双流。在员外家做工的青年木匠见了，心痛得很，非常可怜这条鲤鱼，不惜拿一年的工钱买回家养在水缸里。龙女得救，万分感激心善情重的木匠，见木匠是个单身穷汉，苦得衣破衾烂，爱怜无比，决意做木匠妻子。趁木匠出外做工，龙女化身成美丽的姑娘，帮木匠煮饭炒菜，缝补被盖，洗衣浆衫，整理家务，被木匠发现后，龙女提出要和木匠结婚。木匠觉得她是龙女，贵气得很，自己穷苦，怎敢高攀呢？龙女看出了木匠的心思，坦率大方地表示了自己真情，一夜间，从海里喊来泥工神匠，竖了栋和员外家一样的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员外晓得木匠娶了龙女，就想霸占龙女，威逼木匠三斧头砍倒一株柱箩大的古树，不然，就要将龙女抵押过去。龙女从海里拿来把神斧送木匠，一斧头就砍倒了那株古树。员外一计不成，二计又生，要木匠找三斗三升黑糯米来打年粑。龙女又到海里拿来了黑糯米，叫木匠拿去送给员外。员外要哪样稀奇宝贝；龙女就到龙宫里取来，样样难不倒木匠和龙女。最后，员外要木匠找个“古怪”来。龙女到海里赶了一个“古怪”来。员外问“古怪”吃什么东西？木匠说：“吃火药。”员外就喊人喂火药。“古怪”吃饱了火药，打一个喷嚏，爆炸开了，将员外炸死、房屋烧掉。

《青蛙龙子》的故事中，青蛙龙子不仅善良，还很有正义，疾恶如仇。龙子变成只青蛙来到苗乡，见到穷困孤苦的一个苗家老阿妈遭受恶势力欺凌，便将自己身上的一颗珠宝割下来送给老阿妈，要老阿妈见到哪样东西是遭孽死的，就拿珠宝去救活转来。老阿妈得到这颗珠宝，见青蛙被鸟啄死，便救活过来；见虎崽被毒箭射死，也救活过来；见蛇落壳落不脱痛死；又去救活过来。总之，老阿妈见到世上死得遭孽的，都去救。县官晓得老阿妈有颗起死回生的珠宝，就强逼她交出来。老阿妈不肯，便被打死丢进岩洞。事情真凑巧，岩洞里恰恰住着青蛙龙子。青蛙龙子立即将老阿妈救活，问清情由和所救活过的东西后，命令蜻蜓上天到玉皇那里告县官的状。玉皇降旨将县官处死，要青蛙龙子监斩。青蛙龙子命令老虎和蛇将县官咬死，为老阿妈报仇，替苗家除害。青蛙龙子又怕老阿妈遭害，就给老阿妈做儿，抚养老阿妈，还和一个苗家姑娘结了婚，给老阿妈添了孙孙，使老阿妈乐度了晚年。

《姓龙》的传说故事里，也是说一个青年龙子令人笃爱的事迹。这个龙子像所有的“龙”一样善良、忠厚。对爱情，他特别忠贞。身为龙子，是很贵气的。他的父亲给他讲了东海龙王的三女儿为妻，要他去东海接三公主来成亲。他路过苗乡，见苗家姑娘妮琶因不愿做封建礼教牺牲品，鄙视荣华富贵，坚决不肯嫁给一个员外的癞子宝崽，被赶出了门。他心里非常爱慕妮琶，愿意和这个苗家姑娘结成伴侣。于是，他变成一个苗家青年，与妮琶建立起了爱情，结成了夫妻，日子过得很甜蜜。龙子父亲南海龙王晓得了，气得暴跳如雷，派来兵将抓他回去。兵将被打得狼狈逃回。龙王告状到玉皇那里，说龙子违抗父令、忤逆不孝，应抽去龙筋、剥下龙鳞，贬下凡尘，永世不能归位。玉帝问龙子何去何从？龙子回答，宁愿抽筋脱鳞，成为凡人，死也不愿回龙宫。玉皇大帝命令将其绑赴太上老君炼丹炉，火烤七天七夜，抽去龙筋，剥下龙鳞，换成凡胎肉骨。龙子被烤得汗油直流、火辣火焦，但咬牙切齿忍受；抽筋剥皮，抽得死去活来，剥得昏迷不醒，仍不叫声苦，一心只想回到苗山，与妮琶生活在一起。对爱情就是这样坚贞。从此，他和妮琶永不离分，让儿女跟其姓“龙”，所以，苗家现在有“小龙”、“大龙”之分。大“龙”，传说就是龙子的后代。

还有《龙头手圈》这个故事里的“龙”，对爱情也是坚贞不移的。他为了与苗家姑娘相爱，不顾违犯天条，化成盘龙石。他的这种精神感动了观音老母，赐给了苗家姑娘一滴净瓶甘露水。将之滴到盘龙石上，盘龙石便化成了一根龙头银手圈戴在苗家姑娘手上，象征对爱情的忠贞。所以，现在苗家青年男女谈情说爱，小伙子给姑娘们的定情信物就是银龙头手圈。

此外，还有《白龙女婿》等传说故事中，“龙”也都是叫人从心灵深处挚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