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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土家族的信仰及相关习俗

作者:石启贵 【字体:

据《龙山县志》载,该县并存有道教、佛教、天主教、耶稣教。(《龙山县志》,第五章第二节“宗教组织”,第72页。)

佛教,相传于公元前六至五世纪中,为古印度迦地罗卫国王子释迦牟尼所创立。在汉明帝永平十年(67)传入中国。据嘉庆《龙山县志》载:佛潭,在县城北二十五里(今湖北省来凤县境内,与该县只一河之隔),为东晋成帝时建。可见,在公元420年前,佛教就在县内提倡。清嘉庆年间全县共有大寺庙六十六座,同治年间有寺庙八十五座。天主教,民国十四年四月传入龙山。开始由沅陵教区永顺总团派美籍神父李振球来龙山传教,信仰者只三十多人。

耶稣教,1926年永顺石堤西陈仪成来龙山传教。

道教,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以前就有道教了。但正式的道教是东汉末年张道陵所创,追随者出五斗米,故又称五斗米教,称张道陵为张天师。

一、祠庙

《龙山县志·祠祀》载:“楚俗多信鬼,一邑之地其祠宇率百数十,大都出国朝祀典之外。虽或有史册所传事迹彰具,非尽淫昏之比然,而逾分者甚矣。”

(一)祀典所载诸祠庙

先农坛。雍正四年修建。

社稷坛。每岁春秋仲月上戊日举行坛祭。

风云雷雨、山川、城隍三神共一坛,每岁春秋仲月上戊日合祭。

雩祭。乾隆七年议准直省各府州县孟夏择日行常雩礼,或有亢旱,每七日先祭界内山川,次祭社稷。或淫潦为灾则伐鼓用牲,萦祭城门,以祈晴霁。

圣庙。每岁春秋上丁日致祭。其前一日,委官补服省牲监视宰牲并瘗毛血。正殿设孔子神位,另设四圣位、十二哲。配合祭仪有不同的迎神乐章,有固定的箫谱、笛谱及佾舞规则。

此外,还设崇圣祠、关帝庙、火神庙、龙神祠、吕祖庙,各祠庙各有固定的祝文。

(二)地方祠庙

南岳宫(图1-2)。祭祀雷将军,每年正月二日赛会者常千余人迎其像于城内外,数小时后才返回庙里。出迎时,“旗帜斧钺前后拥簇”,皆赤足裸腰背,仅不去袴而已。甚至稚男女亦褫衣袜由其父兄抱于怀而随之。习俗相沿不知如何而起。

 

1-2 南岳宫

 

轩辕宫。

天王庙。据严如煜《苗防备览考》载曰:“五溪蛮所祀白帝天王神,三人面白、红、黑各异,报赛甚丰。”对此神来历有多种传说,其一言“辰州人姓杨名濑者兄弟三人皆为宋骁将”,平苗后“遂开九溪十八洞”,“后反命人忌其功,馈以药酒,同时俱殒,乃小暑节也,此节为苗中所最重”。此白帝天王在土家族地区亦被隆重祭祀。

彭公祠。全县境内有两座,一座在隆头司(距内溪乡约十五里地),一座在农车塘。

此外,还有寺观如观音阁、迎龙寺、龙凤观、水灵山寺、灵光庙、镇风山寺、望香阁、回龙庵、尖山寺(内溪所在的大喇里)、回龙阁(在内溪所辖地,称“四里内夕棚”)。

二、祠祀方式

1.村民自发祠祀

土王祠。有的将八部大神、彭公爵主、向老官人或是彭公爵主、向老官人、田好汉等分为两组,分别行祭,有的则单独祭祀。主持者多为村寨中德高望重之人。

吴著祠(厅)。在龙山各乡皆有。土酋吴著冲乃龙山县境内颇有号召力的部落首领,故有“土庙吴著厅,阎王老子数不清”的俗话谚语。

宗族宗祠。各大姓大寨均设有宗族祠庙。内供奉宗族历代祖宗,香火甚旺。

梅山堂。这类神堂设于猎户后院或住房之隐蔽处。在土家族地区有三种情况需设梅山堂:

一是猎户狩猎,请梅山神佑助。1949年以前,几乎绝大部分村寨设有此堂。据说梅山堂越老越旺,越老越灵。这类神堂是绝对不能让生人进入的。出猎前夕,猎人需焚香纸求梅山并许愿道:若此行颇丰,狩猎归来,将先以猎物敬奉云云。

二是梯玛还愿。梯玛(土巫)认为梅山兵马十分威武灵验,且易团拢,超过了八洞神的兵马。因而在度职的“团兵”仪式中,被度弟子必纵身丈余夺取悬挂在屋梁上的梅山旗。夺得此旗者不但行法事灵验顺利,就是进山打猎亦将满载而归。

三是举办舍巴日敬土王,上演毛古斯“赶肉”的村寨,再现祖先狩猎的生活,必得咬断雄鸡血管,以血毛涂满神座,祈求梅山显灵。

梅山神像有木雕,有泥塑,甚或以三炷香压三张纸钱虚拟。其他尚有土地堂等。(《龙山县志》卷一,“祀典”、“祠祀”,卷十六,长沙,岳麓书社,第302页。)

2.官方祠祀。

属朝廷列入各州县祭祀的祠庙寺观,由各地方官员组织各班人员按规定的步骤和仪式进行祭祀。例如祭先农坛。此坛为雍正四年奉上谕设立,皇帝降旨之后“各州县衙所于各该地择洁净之地”,“率属员耄老农夫恭敬”。祭品包括农具一件(赤色)、牛一头(黑色)、籽种一碗(青色)等农耕器物。耕耘场景为一个耆老牵牛,一个农夫扶犁,六名农童唱歌。又如祭厉祭坛,于每年清明、七月望、十月朔祭无祀鬼神。先一日,由主祭官督促准备工作。祭官由坊里选出,还有陪祭官亦偕同前往。其祝文概有规定。

3.地方柌祀。

属地方性祠庙堂庵,则由地方乡绅组织每年的活动。如土王祠由土司之后裔组织祭祀。最大的团体性敬土王,要算每年春节的“舍巴日”。每个村的主祭人是该村的村长。富绅、掌坛师则由耆老或梯玛担任。村内各姓氏皆携带祭品呈献。

4.宗族祀祠。

宗族宗祠祭祀由该宗族的年长者组织,宗族成员均踊跃参加。祠堂的维修或改建亦由族长牵头,将任务(资金、材料)分派到户。

三、年节祭祀

《龙山县志》载:“邑人鲜宗祠,多供本家龛上。岁节外,凡有喜庆事祭若祖父母,父母其近者则并生忌日祭之。”(《龙山县志》卷一,“祀典”、“祠祀”,卷十六,长沙,岳麓书社,第302页。)祭祀的方式是清明前二三日,垒土扫墓,道标纸钱在树枝上,谓之“挂白”、“挂清”。社日则煮社饭(将野蒿、腊肉、糯米合煮),族戚男女并往作“社饭祭”。祭后给族戚分享。中元日封纸钱为包,焚而祭之。敬宗祠在冬至这天,宰羊豕盛馔醴大小宗男女集于一堂。

如果是在还土王愿时敬家先,概由梯玛主祭,主人只托盘陪祭,其法事见有关仪式。

年中节序及仪式如下:

立春。先一日得于寨口迎春,祀勾芒神。出土牛,散春花结彩亭。扮台阁故事,男妇集观并挂长鼓随彩仗击而起舞,且以土牛色占水旱疾疫,以芒神帽鞋占春来的迟早及晴雨。当日鞭牛,叫“打春”。村民取牛身上土块归置牲圈,叫“蕃蔷牧”。

正月元旦祀祖。先放爆竹,启门出先择方向吉者,走出距门数十步远,向拜而返。日出行观云色,占年谷登耗,西北有红云气则稔诣神祠,拜祝亲友往来相贺皆作吉祥语,禁扫除三日。

元宵,束草为女人形,立而祝之。则自身俯仰若拜然,或请紫姑道出一年之吉凶祸福。

二月二日祭方社,祈谷。

三月三日,扫墓挂清,女童摘地菜花簪首曰辟疫气或和作饭,插柳叶于门,童男童女以柳圈首,叫作辟疫。

谷雨节种谷,亦有请梯玛占卜年岁之丰歉。

四月十八日祭祖,此为土家族的大节日。常作粢宰豕脱为大脔掺糯米蒸之,敬祖后环坐啖之。

五月初五端午节,悬艾草饮菖蒲酒,研雄黄点小儿头上及手足心,云辟疫。采百草煎汤沐浴,云辟疮疥。县城河边亦跟汉族一样有赛龙舟活动。

六月六日,过此节有三说。一说过六月六节是为纪念元末明初安抚史、土家族领袖覃垕,湖广慈利县(含今大庸)茅岗人。其因反抗朱洪武,于洪武四年(1371)被剥皮处死。据说覃垕王被杀死后,狗不吠、鸡不叫、日月不明、朝夕不分,皇帝方知错杀了“真龙天子”(传说覃垕出生时,背上有两条龙)。故在六月六这一天,皇帝不登位,让覃垕(阴魂)穿上皇帝脱下的龙袍坐一天朝位,做一天皇帝,覃垕因此被称为“一日皇帝”。后人每年六月六便摆香案,隆重祭奠。家家户户还得晒衣服,叫作“晒龙袍”。妇女们得洗衣服、洗头发,这是因皇帝杀覃垕王时,嫂嫂抱着覃垕大哭,被溅满了鲜血。(彭勃:《永顺土家族》(内部版),“信仰·节日”,第171页。)二说是一支土家先民于六月初六这一天从远地迁来,在湘西砍草为业,繁衍子孙,后人定此日纪念。三说是嬷妈节,是接出嫁在外的姑娘回娘家过伏天的日子。即使做了祖母的老姑娘也不例外。土家族常在这一天“吃和新”,即以村寨或祠堂为单位,以新粮办炊聚餐。有违反村规寨教族例者,当场处分。扒窃者剁手指,通奸者双双沉潭(详见笔者另一报告《湖南省永顺县和平乡双凤村土家族的毛古斯仪式》)。

七月七日以酒馔祭先祖,祭祀男女按顺序于门口拜迎,如先祖生归般,十四日焚纸钱拜送之。

八月初二祭坊社,报土功。

九月九日重阳节,土家人捣米粉为糕曰“重阳糕”。是日携酒、糕登高,祭而食之。乡俗以九月十九日为大重阳节。

十月祭冬。朔日,土家人户户宰豕作米粢,设筵宴宾如过年。因前土王彭公爵主逐杀一酋长吴著冲,吴是日殁于洛塔,故龙山诸地有此俗。

十二月二十四日曰小年、小除。主祭祖先,家人团而食之,谓之团年。所炊米饭可供新年初二、三日食,曰来年饭。晚上各家在坟上燃灯,远望如星列。

过大年。十二月大则以二十九日为岁,十二月小则以二十八日为岁。相传前土司出兵值除夕,令民间先期度岁,后遂以为常。是日,土家人供土司某神位于堂上,除置以酒醴鱼肉,本家祖先牌位设于门后。祭时将牛马鸡犬诸物藏洞中,老幼男妇各屏息以待。谓某神在堂,不敢惊也。

年中最隆重的祭祀是舍巴日(图1-3)。其祭祀之主神为土家族历史上的领袖人物。如母系社会的女祖(以土家织锦四十八勾象征),父权制时代的部落酋长八部大神、土司王彭公爵主及向老官人、田好汉等杰出人物。

 

1-3 龙山县舍巴日

 

其祭祀的场地为舍巴堂,又称摆手堂。场中设供奉的神位,立长竿、挑龙凤旗、扯棕绳于场周,悬挂猎户供上的虎皮兽角鸟毛。举寨甚至是较远的同姓同族亲友集队绕场,其队出场顺序为:梯玛队—新姑娘队—毛古斯队—摆手舞队—彩旗队—锣鼓队(包括长号队)。

入场仪式较精彩的龙山县农车乡设有“绞旗闯驾”等竞技仪式和颂神、呈牲、拜五方等。祭祀的程序是:跳摆手舞娱神,全村男妇长幼均人堂起舞、唱舍巴歌颂神;演毛古斯。

每岁祭祀自破五(初五)始,三、五、七日不等,但须单起单落。每晚均按以上三道程序重复进行。毛古斯剧目有的村一晚一部(如永顺之双凤村),有的则每晚均重复一套内容(如保靖县土碧村,龙山县贾市、坡脚诸村)。

龙山县内溪乡的事神活动比较普遍,迄今尚有舍巴堂15个:(1)踏步坪的把力哭,(2)岩力坝的夕不洞,(3)岩力坝的泽木哭,(4)岩力坝的安逸哭,(5)五官庄的八利哭,(6)打不潮的夜拉痴(土语,意为舌条形),(7)坡松的利哈哭(土语,即老虎坐的地方),(8)塘口的大保哭,(9)新寨的枧槽哭,(10)沃坝的万高哭,(11)西溪湖的把力哭(与(1)同名),(12)着洛湖的敖那堡(即像牛形状的地方),(13)梅谷坪的泽喜湖,(14)岩冲的树木洞,(15)神坛堡的岩寨湖等。

岩力坝的舍巴日分五晚进行。

首夜,正月初一。打扫神堂、布置祭神的摆设,由贾家出面组织。敬神,跳摆手舞。

第二夜,正月初二。由×寨×家组织,先跳摆手舞,再敬各路神,包括敬土王、敬五猖、敬鼓神、敬天地、敬桅子。(八部大神的桅子由椿树做成,高二丈,上悬铁帽,表示权势。彭公爵主的桅子是由松柏树做成,虽高度一样,但从选材与做工粗细可看出八部大王地位高于彭公爵主。)

第三夜,正月初三。由彭昌顺所属的彭家组织,该寨土语称“夕不洞”。彭家在该村属土龙地主,是明代土司王彭明辅的后裔。彭昌顺回忆说:“我老太公(曾祖父)从永顺县老司城搬迁至坡脚,我的太婆搬到沃坝,共有四房,分一房到兔吐坪,一房到桃坪,一房到洗拿车,我家是从兔吐坪搬到夕不洞的。”

这一带的舍巴日,很像兔吐坪的做法。即先敬祖神,由寨老们、梯玛们共同主持祭仪。再跳摆手舞,全村土家男女均人堂摆手,载歌载舞。接着唱舍巴歌,从兄妹成亲唱到民族迁徙,唱狼人歌、盘歌,最后演毛古斯。其演法是由两人扮拔普拔帕(祖公、祖婆),一人扮土王的门官,一问一答道出民族迁徙的历史和原始生活。然后,由这两老领着结草为服的毛古斯在锣鼓声中跳大圆舞,跳一段表演一段农事活动,如砍火畬、掀卡子、种小米、收小米、打粑粑、抢新娘等戏剧味浓厚的群体性舞戏。

第四夜,初四,由重坡贾家组织,祭法同上。

第五夜,初五,由夕不洞的贾家组织。贾家也是土龙地主,比彭家晚一年迁来夕不洞居住。祭法与第三夜的相同。

该村毛古斯演出遵循着一个固定的模式,即拔普(祖公)、拔帕(祖婆)带领众毛古斯完成所有的舞戏节目:开始进行“讨地”、“问迁徙”对话,然后沿场做着不同的农事动作。其“打神粑”有与观众的交流行为,“抢亲”一场有新郎新娘的简短土语对话。

现将其主要年节祭祀活动列表如下:

 

 

 

来源:《湘西土家族还土王愿》
日期:20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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