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歌，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民歌。因年代久远，失传很多，流传到今的仅有《梯玛神歌》、《摆手歌》、《打猎歌》等。这些歌是用古老的土话歌唱的，是用较为自由的长短句和自然起讫的段落结构组成的长篇组诗，其中以《摆手歌》最为有名，原诗也保留得较为完整。
《摆手歌》，土话“舍巴歌”，是土家族巫师“梯玛”和摆手堂的掌堂师在摆手活动中所唱的一种古歌。土家族的“摆手”活动包括了祭祀典礼、跳摆手舞、唱摆手歌、表演古代戏剧“毛古斯”、军事竞技和游戏等内容。一般在元宵节前进行，也有个别姓氏由于不同的传统习惯在三月、五月或六月举行。传统的摆手活动往往由梯玛主持，首先举行祭祀，祭祀中，梯玛将叙述人类起源、民族迁徙、英雄人物的古歌，作为经典世代传诵。祭祀后义由梯玛或掌堂师带领众人到摆手坪跳摆手舞，唱摆手歌，边歌边舞，将一年四季的农事生产过程全部唱完。久而久之，《摆手歌》成了固定的唱词，世世代代亲口流传，或用汉字记音的方法保存下来。它在长期流传中，又经过不断丰富和发展，遂成为长达万行以上的长诗。
《摆手歌》内容广泛，主要有人类起源歌、民族迁徙歌、农事劳动歌和英雄故事歌等。人类起源歌是《摆手歌》的首篇。内容有《张古老制天、李古老制地》、《雍妮布所》等古歌。从洪蒙世界的张古老制天，李古老制地开头，唱到八兄弟捉雷公、洪水滔天、人类毁灭、兄妹成亲、人种延续、天地再造、日月重明到种植五谷，得到火种，战胜毒蛇猛兽，叙述了天地再造，人类复兴，万物再生的过程。长诗以瑰丽奇特的想象，朴素生动的语青，曲折细致的情节表现了土家族先民征服自然的坚强意志。如齐天大水后，世间仅剩布所和雍妮两兄妹了，“快卡块”、“热书拔普”、“喜鹊”、“斑鸠”、“乌龟”、“野牛”等，苦口婆心地劝两兄妹成亲，但布所和雍妮总是以一母所生为由，不肯答应。经过“滚磨岩”、“烧火堆”、“种葫芦”、”劈竹子”等过程，虽然“两扇磨岩合在一起了”，“两股烟子绞在一起了”，“两头竹子破到一起了”，“两根藤藤缠在一起了”，但结果，“布所低头不答话，雍妮脸上红霞飞”，两人还足不肯成亲。后来他们绕古王界转，转了七天七夜，经过“乌龟公公”的指点，“两只眼睛相见了，两只手相捏了，红槐树下相遇了，苦李树下成亲了”。从此一日三、九日九，成亲百日后，生下一个肉坨坨。他俩正在为难之际，天上掉下一把金刀，地上抛来一个砧板，把肉坨坨砍成120块，合上三斗三升沙子洒出去，世上有了客家；合上三斗三升泥巴洒出去，世上有了土家；合上i斗三升树苗洒出去，世上有了苗家。从此世界上有了人类。
唱到这里，长诗以愉快的口气唱到：“左边一看咧，毕兹卡（土家族语）唱在了，白卡（苗族）跳在了，叭卡（客家）笑在了。右边一看咧，毕兹卡‘惹惹惹’了，（土家族语：许多人像蚕儿找食似地行动）白卡“卵卵卵”了.（土家族语：许多人像蚂蚁牵线似地行走）叭卡“伙伙伙”了。（土家族语：许多人像蜂子朝阳似地活动）毕兹卡的子孙哩，白卡、叭卡的子孙哩，像笋子一样发起来，数也数不清了，世界上又热热闹闹了。”民族迁徙歌。歌中主要叙述了土家族先民在武陵山区、五溪流域寻找安身之所的经过。土家族先民的迁徙是沿河而上，人们在迁徙中团结互助，越过高山密林，急流险滩，克服了各种艰难险阻，一路上还不断地繁衍壮大，最后在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的湘西地区安了家。长诗开头就这样交代说：“祖宗传下的话咧，记也记不清了，讲也讲不全了。传下来一百句哩，只记得一句了，传下来一百件事哩，只记得一件事。”这里它没有唱到这支先民从何处迁来，它只简单地唱到：“千潭万水过来，千山万水过来；麂子走的路走了，猴子爬的路爬了；草鞋九十九双穿了，光棍九十九根断了；太阳出哩落了，月亮出哩落了；几年几月走了哩，晓也不得哩。”
古歌着重表现了这支先民长途跋涉的艰难，一路上：“渴了嘛，捧起凉水喝几口；饿了嘛，摘起野果吃个饱；累了嘛，树荫脚下歇一歇夜了嘛，悬岩脚下蹲一蹲……”不知跋涉了多久：“前面一看哩，山头被白云包住了；后面一看哩，河水流进地洞了。那边山上是哪些人跳舞，不是猴子吗？这边树笼里哪些人唱歌，不是画眉吗？甜葡萄一串串地挂着，八月瓜一个个地吊着……”历经千辛万苦，这支土家先民终于到达了繁衍生息的理想地方。当他们找到了理想的安身之所后，一刻也不休息，立即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新的生活：“大田开了九十九垃，大坪开发九十九块，陈谷子装了九十九仓，陈腊肉炕了九十九炕。”占歌用生动形象的语言，表现了土家族祖先不畏险阻、排除万难的英雄气概和大无畏精神。农事生产歌。这是<摆手歌》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根据劳动季节，将一年中各种农活的基本做法从头到尾地进行叙述：砍草、烧火畲、挖土、做秧田、晒符种、种包谷、除草、踩田、秋收、冬耕、摘茶籽、捡桐子等农事活动过程，还唱了打秧、铸犁口、绩麻、纺纱、织布等手工业劳动情况，唱出各自的时令特点、生产特点和农家的辛苦，最富有乡土风味和劳动气息。农事生产歌的内容多是对生产劳动场景的吟唱，表现劳动的过程和人们劳动的情绪，但也明显有着传授劳动知识经验的功利性目的。作品巾涉及许多劳动经验，如“斫草”中一段：“晒了三天大太阳，草干叶干好烧山；草叶草地都晒干，烧山先把火路拦。放火烧山放倒火，火顺风势烟腾空。大火熊熊火焰高，地皮烧得糊焦焦。地皮一烧就开脸，多年陈土亮光光。”这里对土家族原始的耕作方式“烧火畲”作了具体的描述，其中概括了这种耕作方式的要领，如放火前先要砍开隔火道，免得烧毁其他山林，放火时要从山上放起，免得大火蔓延等，明显有着传授劳动知识经验的作用。再如“泡符种”中的一段：“三月清明到了咧，桐子开花遍山腰，山上阳雀在催春，快把谷种取来泡吧。谷种泡胀了，好好搂起来，放在木桶里头装，稻草把把要盖好。一天一夜咧，谷种发胀了；两天两夜.咧，谷种露嘴’了；三天三夜咧，白角角长出来了；五天五夜咧，白芽芽伸出来了。”这段歌词只是极自然地介绍劳动过程。由此可见这样的作品仍然是把传授劳动知识经验的功利目的放在第一位的，也可得知这类作品产生较早，还带着远古歌谣的朴质粗拙之特色。
有些农事生产歌则主要是对劳动生活场景的描绘，真实地再现r土家族人的生活图画，渲染劳动的气氛和情绪，如：“公鸡喔喔叫，早饭煮好了。吃了早饭天未明，搬起薅锄忙出门。凉水筒筒饭篓篓，男的背起前面走。伢儿装在背篓里，女的背起走后头。一片雾茫茫，露水湿衣裳。”诗中歌唱农事的紧张活动，更是情景逼真，如：“月亮挂在屋檐角，满天星子没有落，轻脚轻手出门槛，搬起薅锄上山坡。啊喝掀天薅在了，你追我赶真热火，衣服裤子虽湿透，劳动歌声震山腰。看到太阳西边落，搬起薅锄下山坡，一路抹黑回家门，门坎下伢儿已睡着。”歌词里还特别叙述土家族妇女的辛苦。在“纺棉花”这一节口吕i司中唱妇女们田间劳动的辛苦，又唱妇女们家务劳动和纺织的辛勤。末段唱道：“姑娘嫉妈哩，日里苦尽苦竭了，夜里苦尽苦竭了。‘哐螳哐螳’哩，（指舂碓声）‘今干莫干’哩，（指推磨声）踩得脚杆酸，推得肩膀疼。热天绩细麻，冬天纺棉花，‘面呀面呀’喊在了，（指纺棉声）肥肥白鹤捉到了。（白鹤：指棉套）笼里公鸡喔喔叫，伢伢哭着要吃奶奶了，丈夫捶起床沿催在了。”英雄故事歌。这类歌以土家族古代英雄人物为主要题材，是有特色的叙事长诗。现保存的主要作品有《春巴嬷妈》、《匠帅拔佩》、《洛蒙挫托》、《日开岩地开岩》等。
这些作品都生动描述了本民族古代英雄人物的非凡业绩，热烈歌颂了他们身上所体现的民族精神。《春巴嬷妈》这则故事充满了神奇色彩。作品中说春巴嬷妈从小心灵手巧，后来吞一朵大红花而有孕，不为家庭所容，只好逃到婆婆洞，专为人们看护小孩。她死后，人们尊她为保护女神，保佑子孙后代兴旺发达。这里不仅表现了土家族人祈求生存繁衍的功利目的，而且也反映了母系氏族社会生活的一•缕遗风。《匠帅拔佩》主要描写的是民族英雄匠帅拔佩带领土家族人民与入侵的官兵英勇斗争、保卫家乡的故事。长诗首先用朴素的语言，赞美匠帅拔佩是个英勇善战的人物、：“讲起匠帅拔佩哩，狠得没有再狠的了。鼎罐大的竹子哩，一手拔出七根来；黄桶大的古树哩，一手三蔸拔起来；八个老虎哩，一手提起四个哩；八头水牛哩，一手提起四头哩：柜子大的岩头哩，三个五个手中抛。”当强敌压境之日，匠帅拔佩出场了，你看他：“搂脚搂手等到的，眼睛鼓鼓看到的，耳朵竖竖听到的，头发辫辫挽到的，藤牌大刀搬到的，齐眉棍棒拿到的，铁帽戴到的，铁甲穿到的。大风呼呼吹了，匠帅拔佩走过来，岩头一样站到的。”战斗中：“藤牌大刀砍，齐眉大棒扫，搂起手袖捉，飞起脚板踩，扫出一条血路，踩出一条血路。牛角呜鸣吹，大风飒飒响，客王帽子跑掉了，客兵脚杆跑断了。”
在这一次保卫乡土的战斗中，匠帅拔佩率领土家族人民奋起抵抗，他们同心合力，有智有勇，取得了战斗的胜利。《洛蒙挫托》主要描述了土家族祖先八部大王与皇帝斗争的故事，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的色彩交织一体。传说八部大王的母亲吃了神赐茶叶后，生下f8个儿子和1个女儿，女儿做了皇帝娘娘后，皇帝请8兄弟去京城修建房屋时，见他们本领过人，要谋害8兄弟，他们知道后，放火烧毁了皇帝的宫殿，表现了土家族先民的反抗精神。
《日开岩地开岩》反映的则是两个能人智斗土司的故事，是《摆手歌》rfI一首具有童话特色的叙事长涛。它描写了古代土家族劳动人民中的2个能人臼开岩和地开岩，为群众组织一次摆手活动，奉众人之托专去土司墨比卡巴家借两件摆手用具，但遭到墨比卡巴的拒绝，他们最后请燕子烧了土司的屋，斗争取得了胜利，群众的摆手聚会能照常举行。故事情节完整，表现生动活泼。
总之，以<摆手歌》为代表的传统古歌，记录了土家族的历史来源、民族迁徙、英雄人物以及不同时代的生产劳动社会生活。内容广泛，篇幅浩繁，民族特色浓厚.它对今天研究土家族的古代语言、古代文化、土家族的生活习惯及其发展历史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关闭 
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