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刺绣造型特征

混沌思维的群体创作意念表达是苗绣造型的重要特征，同时，苗绣造型具有承传性、地域性、互渗性，是原始意念下的感知造型，理念观察下的寓意性造型。

1.“集体程式”和“承传式”特征苗绣造型是苗族妇女共同创作的一项艺术活动。分布在不同地域苗族部落的妇女们，人人能织布，个个会绣“花”，如此庞大的创作群体，在中国民间工艺品制作活动中是罕见的。苗女自幼开始习绣，姐妹、母亲是最初的老师，首先是描红式的摹写，描摹上辈衣物上的图纹，借鉴山寨里最灵巧的绣花手图样，参照集市上更精美的“纸花”。精美的图形被大家争相传摹、节日集会时又相互交流，共同认可的作品得以流传，并不断推陈出新，从而演变成相对稳定的观念性符号。这种观念性的符号通过民众集体意识的渗透作用深入到个体意识当中，成为民众共同使用的语汇，并约定俗成，家喻户晓。

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分布在不同地域的苗族历经时代变迁，语言已很难统一，唯有苗绣这一独特的艺术语言，所包含的审美情趣和意念，作为程式化的文字符号，在民俗中得以传承。这种群体意念的表达，群体审美观的共识，群体参与的劳动创造，使得苗绣千百年来盛传不衰，形成一种稳定的民俗文化元素，不断承传后世并得以延伸。

2.“地域性”和“互渗性”特征

苗族内部社会发展极不均衡。一方面，苗族历经几次大迁徙，一部分苗族被统治者“同化”，生活习俗与经济文化受到汉族影响。而被迫继续向南迁徙的苗族，生活在崇山峻岭，交通闭塞的偏远山区，还处于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半封闭状态，保留了原始的本土文化特征。另一方面，苗族内部结构由不同原始部落发展而成，清陈浩作《八十二种苗说》载：“苗族有八十二条目”，康熙年间陆次云《峒溪县志》载：“苗人……有白苗、花苗、青苗、黑苗、红苗。苗部所衣各别以色，散处山谷，聚而成寨。”由此看出，苗族部落因地域环境变化，衣纹服饰有所别。其次，从苗族的图腾崇拜来看：武陵五溪苗族为“盘瓠之裔”，黔东南苗族崇拜枫木，认为远祖姜央由“蝴蝶妈妈”的12个蛋孵化而成，后打败雷公、龙、虎而夺天下，湘西及黔东北苗族认为龙是自己的祖先，至今仍有“接龙”之习俗，不同地域的苗族对龙的感情就不一样。综合以上几点，不难看出，各地苗族文化、风俗、审美意念出现差异，直接影响到苗绣纹样造型，《皇清职贡图》关于苗族不同服饰的描绘，足以证明苗绣造型具有地域性特征。

我国苗族主要集聚在贵州、湖南一带，与汉、土家、侗、壮等多种民族杂居，特别是自改土归流以后的苗族文化，受到汉族文化的强烈冲击，苗绣造型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各族文化的渗透，如：“鲤鱼跳龙门”、“连中三元”、“麒麟送子”、“凤戏牡丹”、“狮子滚绣球”等图案造型，显而易见的是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

湘西苗绣造型中最常见的图案要数“八宝图”。八宝即八吉祥，是佛家的八件宝物，此八件宝物中依次为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苗绣“八宝”将几件主要宝物平面化进行组合，通常将法轮放居中心，法螺用声音传播放射性抽象意念表现手法表达，莲花衬托并包围着法轮与法螺，而花瓶则用鲜花概括，盘长似肠子，因“长”与“肠”谐音，取长之意，表达长久不断、种族繁衍，源远流长之意。八宝图可以说是佛教文化与苗族文化互相渗透的一幅经典之作，它所表现的精神内涵则是远远超出佛家八宝之本意。

3.原始意念下的感知造型特征

感知造型是指人们对客观对象通过感觉、知觉、视觉及触觉等进行综合而得到的某种概念上认识的造型方法。它追求对事物的完整表现，不局限视觉定点及物象构造的科学性，而是用以对物象的全部感受与意念来表现客观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模仿造物。人们通过这些生理感觉，忽视客观的内在结构和科学的焦点透视理论，不追求微妙的光影变化与精确的比例关系，而是重在情理，重在心理感受和视觉的审美需要。民艺口诀的“十斤狮子九斤头，一斤尾巴掉后头”正是这种原始感知造型的典型写照。

不定点造型（散点透视造型）是感知造型的主要手段。民间艺人眼中的茶杯，杯底在任何状态下都是一条平行的直线，而不是圆弧，因为这样的杯子才能放得稳；侧面的鱼在苗绣中常常出现两只眼睛，就是通过移动观察点而得到的感知形象。“鱼本身就有两只眼睛，只绣一只那不成了独眼鱼？”这样的解释难道不合情合理？

特征综合造型是感知造型的另一种表现手法。综合造型重在写意和拟人化表现，突出特征、美化形象，如：苗绣中龙的形象是由鳄头、蛇身、鹰爪、鱼翅、鸡尾等形象综合而成。凶悍的野猪，虽然青面獠牙，但在苗绣图案中显得如此笨拙憨厚；尖嘴长须的老鼠，也不是贼眉鼠眼这般讨厌了，这富有情感的描绘，也是苗家姑娘善良、朴实的一种体现。

“X”光透视法和投影法造型也是感知造型常用的手法，透过石榴外壳，清晰可见里面的种子，青蛙肚里的一大堆蛋仔也粒粒在目。而“投影法”造型是指在画面上将客观物象外形摹写成符合人的视网膜所得到的简影图像，在苗绣作品中主要用于花草等小面积的填充图样的描绘。

4.理念观察的寓意性造型特征

寓意性造型指在一个艺术形象的创作过程中，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感触、感知、表象、感觉、印象的认识，进行综合、整理、加工、创造，表达某种情感和意境。它与创作者的审美趣味、审美感是紧密相连的。

苗族刺绣图案中，很多作品都含有一种潜在的象征意义，或寓富贵，或意避邪，或表生命繁衍，通过不同题材的造型表现，运用了比、兴、赋等手法，来描述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心理状态。其主要造型方法有谐音造型：如蝙蝠代表福，莲花与鱼的图案表示“连（莲）年有余（鱼）”，喜鹊站在梅枝上的图案寓意“喜上眉（梅）梢”。假借造型：如借“五子登科”、“连中三元”、“鲤鱼跳龙门”等图案表达传统的升官发财，追求富贵的世俗愿望。联想造型：如“莲花”、“石榴”、“鱼”、“青蛙”等图案，使人联想到生命繁衍；石榴多子，鱼的繁殖力更强，表达了传统的多子多福、金玉满堂、多子为孝的封建思想。象征造型：如双鱼、对花、鸳鸯、凤穿牡丹、双龙戏珠、蝴蝶戏花等图案，象征成双成对的爱情生活；万字不封口（苗语称“虾翁”，意为水车），象征富寿不封顶，吉祥无止境；寿字象征幸福无边；“涡妥”象征怀念远祖；“六耳结”象征男女爱情。直接表达造型：如“福禄寿喜”、“文房四宝”、“棋琴书画”、“龙凤呈祥”等图案，所表达的是人们宜子宜寿，招财纳福、盛世祥和的世俗功利意愿。反意表达造型：如在小孩的衣帽、背带、肚兜上绣有五毒（蜈蚣、蜂子、壁虎、蛇、蟾蜍）图案，用以避邪、消灾、祛病的意念表达。

当然，就苗绣造型整体特征来看，传统的观念和造型的程式符号，使苗绣的创作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具有规范化、程式化特征，制约了作者个性创造意识的发挥，然而，正是这种传统造型符号的规定性，使苗绣作品整体含义具有高度的可读性和普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