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侗族村寨的标志性公共建筑——鼓楼

鼓楼是侗族建筑艺术群星中的明珠，它是由侗族自己的能工巧匠们自行设计、自行修建的。侗寨工匠们在施工时是没有设计图纸的，仅凭一把木角尺，一根竹竿做成的丈杆（大约3米），一小节竹筒做成的墨斗，一支小竹片做的墨纤，沾上墨斗中的墨之后当成笔使用，还有斧、锯、凿等在民间流传的古老建筑工具，便可取木建造。鼓楼用材全是杉木，有的在鼓楼正中竖起一棵粗大的柱子直接支撑到楼的顶层中央，有的没有这棵中柱，完全中空，并以凿榫衔接，不用一钉一铆，枋板檐挑纵横交错，上下吻合，利用杠杆原理，层层支撑而上，形成一个牢固的整体。虽然鼓楼的形式多种多样，但其构造却遵循着共同的建筑艺术规律，鼓楼的每一楼层的平面均为边数是偶数的正多边形，有八方、六方和四方的式样，而鼓楼落地柱子却有4棵、或6棵、或8棵、或12棵、或14棵、或16棵不等，这些柱子全都均匀地落在同一个圆周上或同一个圆心的两个圆周上；鼓楼的层数都为奇数，有3到29层不等，因为侗族先民认为奇数是阳数，寓意吉祥。

侗族鼓楼是侗族特有的建筑，它高耸于侗寨之中，与侗族的民居相比犹如鹤立鸡群。它是侗寨的核心，与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关系密切，侗族先民决定在某地定居时先修鼓楼，然后以鼓楼为中心修建民居，鼓楼四周为福地，鼓楼所在地是寨中地势较平缓，因此四周地也较平整，适合建房，但不是那个村民随便可以建的，据传是看村里谁在修建鼓楼时出资越多越靠近鼓楼，以此类推，不断向外拓展。

1.鼓楼的发展过程

鼓楼的产生与发展与侗族早期生活密切相关。一般认为侗族先民有在杉树下进行集会讨论的生活经历，出于这样的目的，鼓楼“最初仅是解决一个集中的场所，建一个单层的空间开敞的房子即可适用，内架大鼓，设木条凳”。如今有的寨中仍保留着这种单层歇山顶或庞殿顶的敞轩。进而加前后披复形成重檐厅堂，鼓架亦随之升高。这种变化与寨子的发展直接相关，村寨占地范围愈扩愈大，为使击鼓声能传到更远，登高瞭敌更清楚，必须将鼓置于高处，因之鼓楼则逐步增高。也有人认为，“在侗族鼓楼诸类型中干栏式鼓楼应为最早，它是以干栏民居为雏形而发展起来的”。根据侗族百姓的传说，自古以来，只要有侗寨的地方就建有鼓楼，而且是选定了寨址之后，未建房屋先建鼓楼。由于鼓楼的外形又像一棵杉树，这就使得侗寨的鼓楼像人工创建的“杉”与自然界的杉树林融合一体。

侗族鼓楼是侗族百姓祖祖辈辈在心灵深处相传的对杉树的自然崇拜，转向了对经过自己双手建造起来的鼓楼的崇拜与向往——寨子里建有鼓楼，就好似全寨人的心灵有了归宿与寄托，一代一代地往下传，这样的民族心理状态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也就给予了侗族百姓一种归属感和得到心理上满足后自然出现的美感。

湘西地区侗族居住区也有部分汉族杂居，汉族先进的建筑文化对本土侗族建筑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湘西侗族鼓楼在发展过程中必然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且不断融合而日臻成熟。在现存的多层鼓楼中，不难在其外形上找到密檐式塔、亭等中国传统建筑的雏形。据《通道自治县民族志》记载，侗族乃“百越”民族的后裔，侗族的先民由于战乱的原因，从原居住地岭南北移，沿江而上，在黔湘桂边境定居至今。由于当地盛产木材，尤其是杉木，侗族先民就地取材，在当地修建木结构宅居的同时也建造了许多木结构的鼓楼。侗族鼓楼艺术由此开始有所发展。明洪武年间，朝廷从江苏和江西调来大量军民在此屯军，实行“拔军下屯、拔民下寨”的政策。汉人数百年来与当地侗族杂居、通婚，汉文化也逐渐与当地文化融合。

在建筑，特别是在木结构建筑上推动了侗族鼓楼的建筑艺术向前发展。到明清时期，侗族的鼓楼建筑艺术发展到了顶峰，其中通道马田鼓楼是湘西现存鼓楼中最古老的一座，始建于清康熙四年（1665年），1950年重修，系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马田鼓楼呈四方等边形，高17.65米，长19米，宽12.5米，占地面积238平方米，共有9层，下宽上窄，层叠而上，以圆鼓形刻石垫基，由8根粗大的杉木做柱支撑，中间4根杉木直径0.4米，1至8层都是四角，第9层为八角。整个建筑为纯木结构，没有一颗铁钉，全由长短大小不一的杉木凿榫衔接而成。

2.侗族鼓楼的类型

原始的生态环境和古朴的哲学思想，决定了侗族是一个朴素、勤劳又善于借鉴，富有想象力和创造性的民族。他们凭借对建筑的朴素理解和独特的审美需求，创造了鼓楼这一独有的建筑形式，且具有多样的变化。就其外观来看，大致有以下几种类型：

（1）厅堂式：此为比较简单的鼓楼形式，体型近似于普通厅堂的建筑。结构为穿斗式。有单层、有时也置有重檐。发展初期的造型，仅是社会功能所需而设的场所。侗家叫“堂卡”或“堂瓦”。四根木柱两坡悬山上盖上树皮，用以遮雨，围以木板借以挡风，内设四凳成一方圆，中挖火塘供人烤火，仅容二三十人。随后扩成三间四坡顶，或歇山顶，与干栏式民居的结构形式一致，只是无门窗隔断而已。此类型现存为数尚少。

（2）干栏式：这种形式的鼓楼，从造型上看大体与普通干栏式住宅相同，下层全部或部分架空，主要活动在上层进行，屋顶由向内收缩的层层屋檐加上攒尖顶组合而成，建筑体型并不太高，可看作是由立方体楼身部分、截尖方锥体楼檐部分，以及四角或多角攒尖的楼顶部分叠加起来的形式。

（3）地楼式：这种鼓楼指从地上直立起来的楼房，这种形式是省略了架空层的干栏式鼓楼，楼身和楼檐的构造处理与干栏式基本相同，只是平面形状变化较多，楼檐也更密集和瘦长且端部用华丽的鼓亭作为装饰。鼓亭由亭身和亭顶两部分组成，亭身略有收分，要有透窗、亭顶多为攒尖，串以钵罐等构成葫芦状宝顶，其处理手法明显受汉文化的影响，系晚期形式。

（4）门网式：这种鼓楼是用网作为对鼓楼的衬托，设于寨门处与寨门合一，将鼓楼的功能与交通的过道混杂一起，此种鼓楼使用不便，现已较为罕见。

除上述几种主要类型外，还有些比较复杂的形式大都是在上述基础上变化发展而成，尽管鼓楼造型丰富多彩，但基本是由三部分组成：阁底、塔身、亭顶。阁底是实际使用部分，一般是方形，少数是六面形。塔身为装饰性楼层，飞阁重檐，层层而上，气势雄伟。亭顶与塔身相连。连接处饰有花格权窗或鳞形斗拱，顶端镇以葫芦宝顶直刺苍弯。

3.鼓楼的构造特点

侗族鼓楼的高度少则1层，最多达29层，其楼层的平面一般呈正方形、正六边形和正八边形；鼓楼顶部既有悬山、歇山，又有多坡面攒尖顶等形式，而在攒尖顶中有双叠顶和双层暗顶之分；楼中有一根粗大的杉木做主承柱的，同时有四根，也有六根主承柱的，最多为八根主承柱，从地面直通屋顶；檐柱一般有十二根的，也有八根、十四根、十六根的。“干栏式”是指鼓楼的下半部分空架的干栏式构造，集会大厅设在二楼。有传说鼓楼在开始创制的时候，其外形是非常简陋的，甚至可能仅仅是一株象征性的独木；然后再在这独木离开地面数尺的地方用木板做成一个形似鸟笼的小木屋，让独木从中穿过；然后随着侗族与外界交往的过程中，受到其他建筑文化影响和启迪，逐渐由粗糙到精致，由矮到高，由简到繁，才形成了今天的鼓楼样式。

鼓楼的楼层数均为奇数，其上半部分是奇数重檐，下半部分或是“干栏式”、“楼阁式”、“门阙式”，或是“地面建筑的民居式”、“厅堂式”等。“民居式”是下层堆放柴草，上层住人。楼阁式的鼓楼特点是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距离较大，瓜柱较长，顶层高度与下层相同，可登高远望。门阙式的鼓楼特点是用阙作为对鼓楼的衬托建筑，这类鼓楼多在村寨的出入口处。

第一层（即地面）为民居式的鼓楼，类似于民房，其上加重檐而成。厅堂式鼓楼是分布最广、数量最多的一种鼓楼类型，具体有以下几种形式：第一种是无遮挡的厅堂式，第二种是半封闭式，第三种是全密封式（均指第一层）。

鼓楼结构中的柱子、枋、板、椽子均为直线形，也就是说，侗族鼓楼的建造是以直线取胜；再加上鼓楼必须高出寨子中的民房的规矩，自然就使得鼓楼伟岸挺拔，错落有致，给人一种民居与鼓楼自然和谐的一种美感。正如在节庆日的庄重场合里，寨老们唱诵赞美鼓楼的歌词，“鼓楼高威威”。在这“高威威”的鼓楼里，从地面这一层（有的是从第二层）开始直至顶层都是中空的，好似一个竖立着的大音箱，烘托出其中歌声的悠扬嘹亮与大自然共鸣。鼓楼构成形式是一个左右对称与均衡，而且比例适中的轴对称图形，它的横切面又是一个呈中心对称图形的正多边形（有正方形、正六边形、正八边形），这就显示了一种对称美。侗族工匠在鼓楼木构建筑造型设计中遵循均衡、对称、和谐的规律，并且注意运用直线、斜线、曲线、折线进行多重的组合构图，构成了比例协调、均衡对称、规整完美的建筑造型艺术，充溢着朴实自然、稳定规范的形式美感。

4.侗族鼓楼的作用

侗族鼓楼以突出的形象矗立在村寨中，集中体现了建造者的经济、技术水平和重视程度。作为最重要的村寨公共性建筑，在经济并不发达的侗族村寨中，人们付出所有的财力和心血来建造华丽壮观的鼓楼。在位置上，鼓楼占据村寨的心脏位置，不仅村寨围绕着它来建造，家族也以它为标志。在功能上，但凡涉及寨中的大事，例如集会议事、断案、制定乡规民约，对唱大歌等大小活动均在这里举行，它是侗寨的政治文化中心。同时，侗族村寨之间的集体来往，其迎送也必在鼓楼举行；若遇见兵匪来扰，鼓楼即擂响报警鼓点来报警。

凡此种种，都说明鼓楼在侗族村寨社会体系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鼓楼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借助于无形力量，将个人行为模式统合为民族行为模式，构成整体统一的侗族村寨社会秩序。

综上所述，鼓楼作为侗族村寨公共性建筑具有两种突出的精神功能：

第一，凝聚的家族作用。鼓楼代表了侗族的形象，这一思想为全体寨民所认同。故而，从为鼓楼选材、立架到修建、装饰，一直到使用、维护，各族各寨都会费劲心力。侗族鼓楼以其高大的形象，精美的装饰，成为侗寨的骄傲，有效地组织整个村寨的各种活动，把村寨的全体成员紧密地团结成一个坚强有力的集体，借以应付各种复杂多变的生活、生产条件，创造理想的生活环境。

鼓楼是侗族人民维护内部团结，维持社会安定的场所。许多问题在这里调解，尤其一些影响较大的纠纷，由几个寨老在凉亭里聚众商议公当，可以教育其他寨民。

第二，侗族鼓楼由于其产生之初就带有神化的性质，故具有无形的社会控制力量。它可以调节、统一各个成员的行为模式，建立起统一的村寨社会生活程序，这是村寨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条件。

侗族鼓楼造型别具一格，它在吸收了中国古建筑的基础上，又融合了自己民族的审美与文化，体现了侗族的文化和历史，充满了浓厚的民族性、地方性。特殊的地域环境、历史民俗和“万物有灵”、“神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使侗族建筑艺术具有自身的民族特色，鼓楼可称得上是侗族审美文化的集中代表。

第三，凉亭是侗族群众娱乐的场所，侗族有行年的习惯，每当正月间，村寨间集体互访做客，客主双方在凉亭或公坪里赛芦笙，在凉亭里围堂“哆耶”。平时，每当夜晚人们围坐凉亭、火塘，听歌、弹唱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