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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城的非物质文化:史诗与民间故事

作者:游俊 【字体:

离老司城七里路之处,有个地方叫松枣,是土司时代别些公园的中心之地,又是历代土司王及其官兵去南渭州列夕芷草衙署的必经之地。土司彭文勇于大中祥符元年(1008)在松枣修建了一座摆手堂,后来成了老司城附近的土家族跳摆手舞敬土王的聚集地。

摆手堂前艳会多,姑娘联袂缓行歌。

咚咚鼓杂啼啼语,袅袅余音嗬耶嗬。

新春上庙敬彭公,唯有土家大不同。

各地咿嗬同摆手,歌声又伴呆呆嘟。(湖南省少数民族古籍办公室彭勃等辑录,祝注先注:《历代土家族文人诗选》,208页,长沙,岳麓书社,1991。)

清代土家族诗人彭勇行的这首《竹枝词》就是当年松枣跳摆手舞的真实写照。清咸丰年间陈秉钧在永顺任知县时,一首《题土王词》一诗中描述了老司城摆手舞延续的情景:

五代兵残铜柱冷,

百蛮风古洞民多。

而今野庙年年赛,

里巷犹传摆手歌。

跳摆手舞之前要先由掌坛师(梯玛)唱土家族史诗《摆手歌》,史诗《摆手歌》的第一章《天地人类来源歌》的《雍尼补所》一节中,唱出了土家族的来源:

对面山上有一个老婆婆,养了六个儿子,他们做尽坏事,气得老婆婆一病三年六个月。幸好有幺女雍尼、幺儿补所给老人端茶送饭。老婆婆听说雷公汤好喝,让儿子们去找。儿子们抓来雷公,娘嫌雷公太瘦没有肉。儿子们把雷公捆起,养肥后再吃。后来雷公跑掉了,儿子们气得让张古老、李古老帮忙把天塌下让人间的人绝种。张古老、李古老不肯干,雷公只得自己打起天鼓,涨齐天大水,荡平人间。这样人间只剩下补所、雍尼兄妹俩。两人很孤独。天神图介公公要两人成亲,繁衍人类。两兄妹羞红了脸不愿意。通过隔山烧烟、烟相合,隔山滚磨、磨相并等天意证婚后,兄妹只得成婚。雍尼生下一坨肉,砍成一百二十块。拌上三斗三升沙,肉和沙,拌一起,连沙带肉甩出去,成了客家人。和上三斗三升泥,肉和泥,合一起,连泥带肉甩出去,成了土家人。合上三斗三升树苗,肉和苗,合—起,连苗带肉甩出去,成了苗家人。客家哩,土家哩,苗家,都是娘身上的肉哩。客家哩,像河里的鱼群,土家哩,像雨后的新笋;苗家哩,像树上的密叶。人类从此繁衍,人间充满生机。(湖南少数民族古籍办公室主编,彭勃、彭继宽整理译释:《摆手歌》,34116页,长沙,岳麓书社,1989。)

土家族史诗《摆手歌》中《雍尼补所》兄妹成婚的故事与苗族的《傩公傩母的故事》一样,反映了原始社会血缘婚的普遍现象。这种民间口承文学运用汉文化的婚姻家庭伦理观,对土家族的传统史诗进行改造,使原始的血缘婚以天意的形式出现,减轻其伦理冲突,体现了汉文化的价值观。史诗《摆手歌》中《雍尼补所》兄妹成婚的故事不仅唱出了土家族的来源,还描述了苗、土、汉民众“像河里的鱼群,像雨后的新笋,像树上的密叶”一样和睦融合的情景。

在土司政权统治时期,土司拥有田土山林,并且择良田沃土自置庄田,把其余土地按等级分赐各级土官,土民只能耕种零星犄角之地。明代,永顺土司每年需向朝廷交纳税粮160两银子,土司以向土民征收“火坑钱”的方式(每个火坑收银二钱—分)把负担转嫁给无地贫穷的土民。在土司制度下,土民世世代代为农奴,无人身自由。土司出外巡游,土民必须跪于道旁迎接。据乾隆年间的《永顺府志》载:“即有谴责诛杀,咸悄悄听命,莫敢违抗。土人有罪,小则知州治之,大则土司自治。”可见,土司在统治区为所欲为,是至高无上的土皇帝。(彭剑秋:《溪州土司八百年》,4951页,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对此土民敢怒而不敢言,只有用民间故事发泄心中的怨愤,表达对土司制度及其文化的不认同。如《天马山与白鼻子土司王》的故事:

天马山在老司城土司宫殿以南500米的灵溪西岸。《永顺县地理志·山名》载:“天马山昂首平背如马耸立。”传说,这天马山还与孙悟空有关。当初孙悟空被玉帝招降,官封弼马温管理天马。后来在八戒与其他神仙的嘲笑中才知道弼马温是最小的官,一气之下将天马栏打破,天马四散出逃,其中一匹天马,从南天门逃出,落于司城灵溪西岸,头朝灵溪河边。传说这天马山与“白鼻子土司王”还有关系。传说,土司王育有一子,刚出生时,鼻梁骨就患有一黄豆般大小的白色的疮。当他当上土司王以后,人称“白鼻子土司王”。白鼻子生活荒淫,在土司地区推行“初夜权”,青年男女成婚之日,新娘的第一夜要送给白鼻子。这使得土家青年男大不能婚,女大不能嫁。更为凶狠的是,在寒冷的冬天白鼻子还叫几十名土家年轻后生,在“龙朝湾”的深潭里入水摸银子,并说:若从水底取出银子,我就不杀,否则就要杀掉。河水冰冷刺骨,白鼻子看着摸银子的人冷得瑟瑟发抖,反而放声大笑。事后把那些摸银子的后生不管摸着没摸着一律杀掉。每到这时,灵溪河就会大雨倾盆,洪水滔滔,河边的天马山就会调转头,朝着龙朝湾的方向似乎睁大眼睛盯着白鼻子这个无道昏君。(向盛福:《土司王朝》,177179页,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

与以往的民间记忆不同,这个神话传说中通过对白鼻子昏君的谴责,表现民众对土司文化的不认同。在老司城的民间记忆中,对土司社会与文化无论认同与不认同,都说明老司城历经数百年后仍然活在土家族的文化空间中,老司城的土司文化具有真实性、完整性、唯一性的普遍价值,完整地见证了在人类历史上已经消失的土司制度。

 

 

来源:《土家文化的圣殿:永顺老司城历史文化研究》
日期:20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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