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桂阳

桂桂是土家族的一个小女伢，从小样子长得乖，亮亮的眼睛，红红的脸蛋，实在逗人喜欢。桂桂心里聪明，手又灵巧，五岁会绩麻，六岁会排花，到十一、二岁，就能织土花铺盖、会做鞋、会缝衣，做哪样就象哪样。这样的乖姑娘，人人见了人人夸。爹把她看成掌上的明珠，娘把她看成是心颠颠上的肉，只差把她含在嘴里。家里杀鸡宰鸭，娘总是把腿腿肉留给桂桂吃，桂桂哪餐不动口，娘是困也困不落觉的。

好花不长开，好日子不长在。桂桂十三岁的时候，娘就得泥鳅症死了，桂桂哭破了喉咙，也没有把娘哭转来。父亲要找个当家人，请媒人四处探访，七访八访，访到一个好吃懒做，心术又坏的女人。父亲听了媒人的花言巧语后，在一个阳霜天，一顶蓬蓬轿把后娘抬进门。桂桂自从有了后娘，日子就不好过了。后娘象个狐狸精，花言巧语，把阿爸的心迷住了，她早也讲桂桂的不是，夜也讲桂桂的不是。日日讲，夜夜讲，把爹的心也讲变了。桂桂挂牵娘，时常流眼泪，爹就骂她是个苦命鬼。桂桂一天纺一斤线，后娘骂她纺少了，桂桂一天绩一斤麻，后娘骂她绩少了。桂桂上山守牛，一天背三捆干柴，后娘嫌她背少了；桂桂下河背水，一个早上背了三桶，后娘嫌她走慢了。后娘对桂桂，天天是一脸横肉，嘴巴嘟起可以挂个油罐，桂桂一天天地黄了、瘦了。

不久，后娘养了个男伢伢，桂桂就更加苦了。伢儿哭了，后娘掐桂桂，伢儿尿湿了裤，后娘拧桂桂。桂桂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后娘吃鱼吃肉，桂桂不敢抬头看一看，后娘杀了鸡，把鸡肠子挂在篱笆上，后娘横起眼睛对桂桂说：“贱货，那就是你吃的。”朝也磨，夜也磨，桂桂想起自己的娘，心里痛得象针尖扎，她偷偷地哭，枕头边稻草也被眼泪水淋湿了。

冬天到了，雪花飘飘，兴做棉衣了，后娘给自己的儿子做棉衣，铺的是雪白的棉花，后娘给桂桂铺的是野棉花。桂桂穿着野棉花铺的棉袄，冷得象筛糠，一到寒夜里冷得更是难挨。桂桂偷偷地跪到娘的坟前哭，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靠着墓岩睡着了。那后娘见桂桂一夜没有转来，只想这个背时丫头，一定是被豺狗拖去了，心里暗暗欢喜。哪晓得第二天早上，桂桂又转来了。后娘见桂桂没有死，扯起喉咙又咒又骂，早饭也不给她吃，还逼着她到大坡上去砍柴。桂桂无法，只好冒风顶雪爬坡过岭，可怜她又冷又饿，蹲在陡坡冰凌上，一滑，几个筋斗，跌下深渊。打后，桂桂再没有转来了。

桂桂死了以后，变成一只阳雀，每当夜静更深或在天刚破晓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凄惨地叫着：

“桂桂阳，桂桂阳，有钱莫讨后老娘，

我娘杀鸡留鸡腿，后娘杀鸡留鸡肠。

鸡肠挂在篱笆上，过去过来哭一场，

人家问我哭什么？打帮老子讨后娘。”

阳雀长年累月地叫，控诉自己心中的不平，也是规劝那些有钱的人，不要乱讨后娘，传说她一直要叫到嘴巴流血才住口呢。

讲述人：姚本玉龙山县土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