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神话

土家族神话产生于土家族的渔猎时代，在原始农耕岁月中得到发展。由于生产力极度低下，土家族先民经过了“万物有灵”、图腾崇拜和巫术信仰的历史阶段。后又由原始宗教信仰演变为多神崇拜；在崇拜自然神的同时，特重祖先。

土家族古代神话内容十分丰富，包括人类起源、自然探索、洪水和射日以及族源神话，反映氏族生活的神话等等。《咿罗娘娘》为人类起源神话，说的是咿罗娘娘造人的故事。这则神话颇不同于中外其他有关人类起源的神话。女娲也好，上帝也好，都是以泥做人。以泥做人显然与制陶术有关。而咿罗娘娘则用植物造人，竹子做骨架，荷叶做肝肺，红豆做肠子，葫芦做脑袋，在脑袋上剁7个孔，吹口仙气，人就做成了。“植物造人”是与土家族先民的农耕生活和竹编技术联系在一起的。《水杉的传说》中说，古时出现过大冰冻，天地都是冰山雪海。而水杉却青枝绿叶，直插天庭，覃阿土希和覃阿土贞兄妹俩便沿着水杉往上爬，越爬越暖和，兄妹才终于得救。解冻之后，万物皆僵，只有水杉还活着。观音菩萨让兄妹俩成亲，生下一个红球，那红球霍地飞到天上炸开，裂为无数小块，落到地上，变成了人，就是后来的土家族。这则神话保留了植物崇拜的遗迹。生长在武陵山区的水杉，本为冰川时期所遗留，被称为“生物活化石”。先民们对水杉的崇拜是十分自然的。

《涨齐天大水的故事》说，远古时，世上出了5个狠人，都极有孝心，娘害了三年六个月的病，想吃雷公肉，五兄弟商量引诱雷公下凡，把雷公捉住了。娘十分高兴，叫儿子们去买作料。五兄弟去后，雷公利用年幼的弟妹罗公、罗娘的天真无知，讨得了火和水，用电光烧化了铁柜铜锁，上天报告玉皇大帝。玉帝大怒，想发齐天大水，将凡间的人都收尽。太白金星思忖，有仇要报仇，有恩要报恩，遂给罗公、罗娘送来金瓜种。罗公、罗娘把金瓜种在园子里，金瓜长成之时，下了七天七夜大雨，洪水齐天，罗公、罗娘钻进瓜里得救了。可是，上无天下无地，罗公、罗娘又请张古佬和李古佬造好天地，可世上只有罗公、罗娘两个人，太白金星为他们做媒成亲，二人说什么也不干，便用滚磨子、甩竹子、看火堆烟子，绕古王界转，探试天意。天意让二人成亲之后，生下一个肉坨坨，帕帕妈妈叫他们砍碎，然后用三背细砂子和匀撒出去，就成了客家；用三背糯泥巴和匀撒出去，就成了土家；用三背嫩苗苗和匀撒出去，就变了苗家……人像鱼儿那样发起来，像笋子那样长起来，九州万国人就坐满了。土家族的洪水神话产生于青铜器和铁器交替时代，后来与开辟神话、族源神话组成复合型神话。它是远古巨大洪水给人类留下的深刻印象。

土家族洪水神话表达了人类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和向大自然作斗争的悲壮精神。神话中的五兄弟是原始人群，共同商议捉雷公、吃雷公肉，是原始人“共同劳动，共同享受”的意识反映。在天地翻覆洪水滔滔的淫威下，罗公、罗娘躲进金瓜，并以顽强的毅力生活了七天七夜，挣脱死亡，获得新生，繁衍人类，这是人类克服灾难重建生活的胜利。张古佬制天，李古佬制地，表现了人类重创世界的幻想，体现了人类的巨大力量。至于客家、土家、苗家共生于肉坨坨，这与湘鄂黔边区土家和苗、汉友好杂处有关，融进了文明时代的思想意识。

土家族的射日神话《洛雨射日》叙述人类战胜干旱的故事。据说，齐天大水后，玉皇大帝见世上的人又发起来了，便放出20个太阳，想把人都晒死。这时，毕兹卡出了个狠人，名叫洛雨。洛雨见人类将遭灭顶之灾，便背上桃弓柳箭，爬上马桑树，一连射落10个太阳。剩下的两个太阳害怕了，忙跪下求饶，洛雨叫它俩轮流出来，妹妹走白天，叫太阳；哥哥走夜晚，叫月亮。不久，太阳妹妹说，她一出来人们就看她，看得她脸都红了。洛雨便给她一包绣花针，谁看就刺谁的眼睛。月亮哥哥又说，他独个在夜晚也太寂寞，洛雨就撒放星星给他作伴。

这则神话产生于狩猎技术较为进步之时，人类从自然崇拜转向英雄崇拜，讴歌了武艺非凡、为民除害的古代英雄洛雨。洛雨射落10个太阳后，大自然在人力面前屈服了，人类于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命令剩下的两个太阳“一个走白天，一个走夜晚”，赐绣花针给太阳，放星星给月亮作伴，奇妙的安排充分显示了以人类为主体的力量。这也是土家先民对太阳和月亮来源所作的幼稚的审美性探求。

反映氏族生活的神话有《巴务相》。《巴务相》说：“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攀氏、覃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及共掷剑于石，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女神，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其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这是土家族唯一被载入古籍的神话，它反映氏族社会生活，较远古神话更接近现实。首先，记述土家族先民巴人的迁徙路线。巴人原住武落钟离山（长阳县西北八十里），由廪君率领溯夷水（即清江）而上，称君于夷城。其次，神话反映廪君部落时期的社会状况。当时，巴人祖先处于母系氏族社会转入父系社会的渔猎时代，人们可按部落的利益和意愿来选择首领。廪君是英武的氏族首领形象。他本领非凡，掷剑“独中之”；乘土船“唯务相独浮”。在原始部落时期，部落要生存，没有武艺高强、英勇善战的首领不行。巴务相作首领后，率部落溯夷水到盐阳，不受女神的诱惑与威胁，“天地晦冥”十日，他表现了高度的智慧与才能，“伺其便”，“射杀之”，取得在夷城生息繁衍的权利。

解释部族来源是土家族另一类的特色的神话。如《虎儿娃》、《土家人的祖先》、《佘氏婆婆》等。《虎儿娃》说，虎与人结合后，生下一个孩子。那孩子的脸半边人形半边虎形，既有人一般的聪明，又有虎一般的勇猛，人们就叫他虎儿娃。虎儿娃上山，百兽拥他为王。虎儿娃知道皇帝的三公主被魔王摄去，立即奔赴魔王山，要魔王交出三公主。那魔王吐出一口气，顿时刮起狂风，石头遍坡乱滚，大树连根拔起，虎儿娃却纹丝不动。魔王喷出一口水，顿时洪水滔滔，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可虎儿娃纹丝不动。虎儿娃终于斩杀魔王，救出了三公主。三公主自愿嫁与虎儿娃。他俩成亲后，繁衍后代，遂为后来的土家人。这则神话与图腾崇拜相联系，体现了土家的虎崇拜。巴人以虎为崇拜神。可见古代巴人与虎关系密切。在长期流传中，神话虽已错位变异，但作为图腾崇拜之遗迹，仍有其珍贵的研究价值。

《土家族的祖先》虽属洪水神话，但它着重解释的是土家族的来源。洪水滔天以后，观音菩萨让剩下的兄妹俩成亲。十个月后生一个血坨坨，观音菩萨叫他俩剁成十八块，用泥巴包住放在十八棵树杈里。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变成了活人。因为是用泥巴包住长大的，后来就叫他们土家人。靠在什么树杈上长成的人就姓什么，这便是土家十八姓的由来。

这则神话解释了土家族的族称和土家十八大姓的由来。土家族的族源神话，就现在搜集到的资料来看，有七八种之多，其中多数含有自然崇拜（动物崇拜和植物崇拜）的痕迹，表明了土家人和泥土的关系。

《佘氏婆婆》说，古时候，两个部落大拼杀，一个被杀得只剩下一个18岁的姑娘，就叫佘香香。佘香香躲进岩洞，被神鹰救出，在它的陪伴下开山种地。一天，佘香香梦见两只小鹰闯入怀中而怀孕，生下一男一女。男的名飞天，女的叫芝兰。佘香香叫兄妹俩不要忘记鹰公公的恩情。佘香香死后，两人按照天意成了亲，其后代便是土家族中一个庞大的谭姓家族。这个家族尊飞天为谭氏始祖，尊佘香香为“佘氏婆婆”，尊救命的鹰为“鹰氏公公”，世世代代不准打鹰。这则神话与部落战争连在一起，属梦生神话之一。很可能，古时候，有一个以鹰为图腾的部落，是土家族谭姓祖先。鹰部落后来被巴人征服，融为巴人中的一支了。

另外，土家族解释自然的神话中《补天补地》和《罗衣秀才》极有特色。《补天补地》说，鳌鱼翻身捅漏了天，玉帝派张古佬、李古佬补天补地。张古佬认真，李古佬马虎，态度迥然不同，致使天补得平平整整，地却补得高低不平。这则神话解释了产生高山、平地、溶洞、江湖的原因。《罗衣秀才》说，千万年以前，天上有12个太阳，大地干旱。一只青蛙爬上马桑树，张开大口，一连吞吃了10个太阳。正在吃第11个太阳时，被罗衣秀才发现了。他连忙砍断马桑树，青蛙才没吃着剩下的。从此，马桑树长不高了。罗衣秀才叫剩下的两个太阳一个走白天，叫太阳；一个走夜晚，叫月亮。神话在解释太阳月亮起源时，也解释了马桑树长不高的原因。这些神话与《洛雨射日》一样，虽然情节不同，但塑造的都是征服自然的超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