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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傩愿第十四节:点兵

作者:石启贵 【字体:

点兵,即调兵遣将之意,其目的在于为愿主驱邪。法事开始后,巴代神色严肃端庄,一边不停地左右摆动手中的标(令箭),一边从东方开始点兵,直至中央结束。继之,巴代唱起了十二月点兵歌,似在控诉封建统治阶级例行点兵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和痛苦。这是傩辞富于一定的人民性的表观。

所驱之邪主要是瘟疫和一切邪恶小鬼。巴代要将它们从愿主家中扫地出门,清除干净。于是带领“阴兵阴将”,使用了桃枝、柳巾、师刀、马鞭等众多的“冷兵器”,投入这场残酷的战斗。更令人感到惊骇的是将烧红的犁口当作驱邪的“热兵器”,持在手中或咬在口中,周游于愿主住房每一个角落,意在使一切邪恶小鬼及瘟疫无藏身之地。以上这些驱邪作法,反映了先人们求生存、求平安的强烈心态。

(巴代包红帕,手拿两把标。帮忙人在桃源洞前铺些稻草,草上铺簟子。巴代立在簟上,行三步罡,帮忙人另在一旁烧犁口,以烧红为合格。用第一调。)

(唱)无人接声我接声,自己唱来自己哼。

一日不有几多久,一夜不有几时辰。

若将歌言拖延唱,又怕鸡叫大天明。

本来唱歌是玩耍,既是玩耍莫心惊。

歌言唱到这里止,要与东家干正经。

不与东家干正经,说我弟郎不用心。

(因主人还傩愿要点兵驱邪者,就此接去。无点兵驱邪者,下接“讨筶”。现系“点兵”。)

“三”字串心是个“王”,张飞骑马赶孙娘(张飞骑马赶孙娘:此故事在《三国演义》第六十一回“赵云截江夺阿斗,孙权遗书退老瞒”中有记,此不赘述。)

先问孙娘哪里去?华山殿内烧宝香。

(巴代手拿二把标在手上,走在簟子上往左右摆动。)

不点兵来兵不动,不点马来马不行。

马兵系上马肚带,步兵挺直腰中行。

点到东方木城兵,木城兵马出东营。

点到东方东九夷,九九八万一千兵。

九九八万人和马,宅前宅后扫邪精。(东方向内)

点到南方火城兵,火城兵马出南营。

南营南方南八蛮,八八六万四千兵。

六万四千人和马,屋前屋后扫邪精。(南方向外)

点到西方金城兵,金城兵马出西营。

点到西方西六戎,六六三万六千兵。

三万六千人和马,左右上下扫邪精。(同上)

点到北方水城兵,水城兵马出北营。

北营北方北五狄,五五二万五千兵。

二万五千人和马,东南西北扫邪精。(向内)

点到中央土城兵,土城兵马出中营。

中营中央中三秦,三三九万九千兵。

九万九千人和马,五方五位扫邪精。(向外,以下向内。)

点到第一标头第一将,点到上元唐将军。

点到第二标头第二将,点到中元葛将军。

点到第三标头第三将,点到下元周将军。

点到第四标头第四将,四元枷栲上前行。

点到第五标头第五将,五路五猖上前行。

点到第六标头第六将,点到六丁六甲兵。

点到第七标头第七将,点到七县百督兵。

点到第八标头第八将,八大金罡上前行。

点到第九标头第九将,九州兵马上前行。

第十标头第十将,点到傩前傩后兵。

十一标头十一将,点到后王手下人。

十二标头十二将,五营兵马上前行。

我今差你前头去,五方五位扫邪精。

去时要你前头奔,转是第郎随后行。

不点兵来兵不动,不点马来马不行。

马兵原是马上跨,步兵原是用足行。

老者不过三十五,少者十八正当行。

八十公公去不得,敲他牙齿作鼓钉。

少者之人去不得,丢送恶虎一口吞。

正月点兵是新年,一拜宗祖二拜天。

三拜四拜并八拜,眼泪汪汪落胸前。

二月点兵桃花开,半夜接到文书来。

初一初二要点兵,初三初四把兵排。

三月点兵辞别公,公公须发白如松。

人家养儿送父老,我家养儿落兵中。

四月点兵辞别爹,我今去了你当家。

田地分送别人管,七八九月分谷吃。

五月点兵辞别娘,我今去了你烧香。

早晨烧香求富贵,夜晚烧香保命长。

六月点兵辞别哥,奉旨点兵莫奈何。

军官验我年纪小,回转文书要大哥。

七月点兵辞别妻,我今去了两孤凄。

多买长麻房中织,免得旁人说是非。

八月点兵辞别妹,妹妹问我几时归?

不信只看长江水,只见流去莫见回。

九月点兵辞别亲,众亲送我忧沉沉。

众亲与我用礼后,出兵各人要小心。

十月点兵下大霜,人人身上带刀枪。

长枪常挎在身上,短枪将来保命长。

十一月点兵下柳州,军中兵马愁上愁。

大喊三声要剁手,小喊三声落人头。

十二月点兵过黄河,手拿刀枪雪里磨。

雪上加冰何等冷,奉旨差我将奈何。

前去高坡扎一寨,又去低坡扎一营。

大喊三声扰了寨,火炮连天到处闻。

除了扬州五湖内,正是驻兵歇马营。

(扬州五湖庙内相传是九天司命、灶王菩萨所居之地,故不许驻兵,原为尊敬故。至此,巴代将两把标合将左手拿着,右手持筶子讨筶。)

五营兵将点齐整,“八”字加“刀”说分明。

公王先上高头马,北方壬癸水德清。(即阴筶)

娘娘先上八人轿,南宫太阳照乾坤。(即阳筶)

三清大道先上马,左落阳来右落阴。(即顺筶)

三副筶子凭神断,哪位神灵上前行?

(将筶子丢下,视系何筶,假设是阳筶。)

娘娘上了八人轿,只差公王和三清。

只有阳筶我不判,阴顺二筶显威灵。

(又将筶子丢下,假设是阴筶。)

二帝双皇上了马,只有三清一尊神。

三清五岳请上马,上车上马扫邪精。(顺筶,否则重求。)

双皇三清上了马,只有三代祖先神。

三代祖先请上马,引其人马上前行。(求顺筶)

三代祖先上了马,只有天地虚空神。

虚空众神请上马,上车上马扫邪精。(求顺筶)

天地虚空上了马,只有下坛五猖兵。

下坛兵将请上马,一齐上马扫邪精。(求顺筶)

下坛兵将上了马,只有上坛祖师神。

上坛七千祖师主,中坛八万本师尊。

师公师爷请上马,师伯师叔上前行。

师兄师弟请上马,师朋师友上前行。

各位师傅请上马,引其人马扫邪精。(求顺筶)

二郎打动锣和鼓,弟子点兵一时辰。

(锣鼓响,巴代吹牛角,将标双手分拿,依旧往左右摆动及行三步罡。念咒。)

鸣角一声当三声,声声拜启请何神?拜启化标其仙师,拜请化标童子郎。文武角号来相请,脚步屡屡下坛场。请神下来无别事,弟子化标一时辰。(巴代旋一圈,面向桃源洞之右方,立着腰略弯,标仍左右摆动。)伏以,二十四根标头,化为二十四员将,打扫天瘟、地瘟、五瘟、瘟神灾鬼、牛瘟马疫,一切邪魔小鬼,有车上车,有马上马,无车无马,风吹莫散。(巴代向外走一步,作上马势,再回向内,将二把标交与旁人拿,吹牛角,手拿二面先锋旗,姿势同上。念咒。)

鸣角一声当三声,声声拜启请何神?拜启化旗其仙师,化旗将军童子郎。文武角号来相请,脚步屡屡下坛场。请神下来无别事,弟子化旗一时辰。(同上)伏以,白旗先锋旗二面,化为旗头大将,打扫信士家堂里内天瘟、地瘟、瘟王、痘将,一切恶鬼,有车上车,有马上马。若不上车马,太上老君先斩后奏,依教奉行。(巴代向门外走一步,将旗交与旁人拿,回转身吹牛角一首,再拿桃树条一小枝,姿势同上,念咒。)

鸣角一声当三声,声声拜启请何神?拜启搓索其仙师,搓索将军童子郎。文武鼓角来相请,脚步屡屡下坛场。请神下来无别事,弟子搓索一时辰。何人衙内会搓索?张赵二郎会搓索。搓得三十六根索,将来坛前缚邪魔。索将打我头上过,天仙兵马护我身。索将打我脚下过,地仙兵马护我身。打我弟子身前左右过,左右兵马护我身。(依诀表演,按东南西北中央五方先后进行。毕,再向内吹牛角,念瀼湖瀼海诀。)

鸣角一声当三声,声声拜启请何神?拜请瀼湖瀼海其仙师,瀼湖瀼海将军童子郎。文武角号来相请,脚步屡屡下坛场。请神下来无别事,弟子瀼湖瀼海一时辰。弟子骑龙过东海,东湖东海水茫茫。深万丈,阔万里,脚踩莲花拜江底。手把鳌鱼来作浪,鳌鱼作浪水登天。左脚排砂来塞海,右脚排砂塞海门。手把老君金锁接,锁断东湖东海门。(瀼东南西北中央五方。毕,向内吹牛角一首,左手拿马鞭,右手摇师刀,行三步罡,在锣鼓声中念差兵踩州咒。)

鸣角一声当三声,声声拜启请何神?拜请金州其仙师,金州将军童子郎。文武角号来相请,脚步屡屡下坛场。请神下来无别事,弟子差其金州行。(旋一圈,向外,将马鞭、师刀放于地下,左手作祖师手势,仍行三步罡,念咒。)

鸣角一声当三声……弟子差其九州行。(至此变步法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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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一圈,面向桃源洞之右,双手指互相并夹,二拇指互相旋环,右脚掌踏在马鞭师刀上,双手右左摆动,念咒。)伏以(伏以:语气词,无义。),差起千千雄兵,万万猛将,五营兵将,前去信士屋前屋后,屋左屋右,打扫天瘟、地瘟、牛瘟、马疫、五瘟痘气、瘟王瘟将、邪魔小鬼,扫送千家仇门,万家冤户。有车上车,有马上马,若不上车上马,太上老君先斩后奏。速去速回,速扫速转,坛前烧香等功奏候,依教奉行。(又旋一圈,拾起地下马鞭、师刀,将马鞭打一鞭下地,用一只脚上前一跳,俗喊“打跛跛脚”。跳时念咒。)

有车上车,有马上马,无车无马,同我弟子打马金州上前行。(指阴兵而言。回向内再拿铁铗或师刀,到火炉中夹起已烧红之犁口,上面放置纸钱数片,纸钱上置粑粑一个,上淋桐油,黑烟大冲,夹游屋内。每到床前或牛马圈旁及中堂,将犁口放下地,巴代口含桐油或茶油吐于犁口上,即大燃(据现场观摩考察,巴代在作此驱鬼法事时手持茶油半碗,跟在夹犁口人的后面,每走到屋中的一角便吸上一口茶油,朝烧红的犁口喷去,顿时,火从铧上燃,香随油烟飘,一切污秽之物和魑魅魍魉似乎都被化为灰烬,愿主的驱鬼纳福心愿由此而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此刻,帮忙人手持标旗柳条等,大叫“呵嗬!”原为骇邪鬼词。另一巴代手拿柳巾师刀,随之摇舞,念咒。)

天荒荒,地荒荒,打开天门扫四方。千兵看我柳巾动,万马看我柳巾行。依我打扫天瘟、地瘟、年瘟、月瘟、日瘟、时瘟、猪瘟猪将、牛瘟马将、邪魔小鬼,黑要莫躲,亮要莫藏。烹茶堂中,煮饭堂内,水缸边上,火炉边下,床前床后,床左床右,请出阳光不照之处;中宫里内,请出中宫里内;牛栏堂中,马房堂内,鸡栖堂中,鸭屎堂内,屋前屋后,一并请出。有车上车,有马上马。(俟拿犁口人将犁口周屋游毕后,放于门外。念咒师亦到堂屋,念咒。)若不上车上马,按太上老君令先斩后奏施行。(讨顺或阴筶)天雷震动变乾坤,扫荡千邪万鬼精。(讨阴、顺筶。既得,拿犁口人休息。念咒师唱收兵诀,兼打锣鼓。)

(唱)收到东方木城兵,木城兵马收东营。

东营东方东九夷,九九八万一千兵。

九九八万人和马,收旗收号转坛门。

收到南方火城兵,火城兵马收南营。

南营南方南八蛮,八八六万四千兵。

六万四千人和马,收旗收号转坛门。

收到西方金城兵,金城兵马收西营。

西营西方西六戎,六六三万六千兵。

三万六千人和马,收旗收号转坛门。

收到北方水城兵,水城兵马收北营。

北营北方北五狄,五五二万五千兵。

二万五千人和马,收旗收号转坛门。

收到中央土城兵,土城兵马收中营。

中营中央中三秦,三三九万九千兵。

九万九千人和马,收旗收号转坛门。

(此时,巴代手拿二把标,方向、姿势同前。)

收到第一标头第一将,收到上元唐将军。

第二标头第二将,收到中元葛将军。

收到第三标头第三将,收到下元周将军。

第四标头第四将,四元枷栲转坛门。

收到第五标头第五将,五路五猖转坛门。

第六标头第六将,六丁六甲转坛门。

收到第七标头第七将,收到七县八督兵。

第八标头第八将,八大金罡转坛门。

收到第九标头第九将,九州兵马转坛门。

第十标头第十将,收到傩前傩后兵。

收到十一标头十一将,收到王后手下人。

十二标头十二将,五营兵马转坛门。

去时要你前面走,转时第郎随后行。

千千雄兵收齐整,万万猛将转坛门。

我将竹筶悬天打,左阴右阳报师人。

(讨顺筶,既得,念咒。)

请神者上排上坐,中排中坐,下排下坐,各就莲花宝座。弟子解帕休息,兵不乱走,马不乱行,用喊一时,用喊一声。法师到来,坛上正坐。(巴代休息少许,接“讨筶”。)

 

 

来源:《民国时期湘西苗族调查实录.还傩愿卷》
日期: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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