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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白族语言中的古汉语成分

作者:赵炳荣 【字体:

  大理州的白族是汉白民族的融合体,白族的语言、风俗习惯、道德风尚、民族心理素质、宗教、哲学、生产、生活都与汉族极为接近,并且自认为是和汉族一样同是炎黄子孙的先进民族,不需要另制一套白族文字,而直接学习汉文经典,通过学习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先秦散文、汉赋、魏晋乐府散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从中吸收古代汉文化,并同汉族同步发展,这可以从白族语言中保存有大量的古汉语词汇和基本相同的汉语语法结构得到证明。因此只有研究白族语言特质,才能诠释白族的中华认同意识和大理民族文化的灵魂。 为什么白族语言中至今还保留着大量的古代汉语词汇和同汉语语法结构基本一致的语言法则呢?白族人的思想意识中为何至今仍然还盛行着荆楚文化和儒家道德风范呢?这在全国55个少数民族中是十分特出的文化现象,只有探本溯源,才能予以阐明。 战国时期,楚国的楚威王于公元前340年至前329年在位期间,在夺取吴地(今江苏、浙江等地)后,派将军庄踽率荆楚汉兵人滇池地区。不久,秦国势力扩展到川、黔一带,隔断了庄蹁的归路,庄蹁及所率的荆楚汉兵便就此定居滇中,建苴兰城(今昆明市附近),成立滇国,子孙相继为王。这便是史书上所说的“庄蹁开滇"、“庄踽变服从俗王滇”的史实。 在庄蹁人滇之前,滇池地带及西洱河一带居住着焚人部族,中原汉人称之为“南蛮",过着半耕半牧的原始社会生活。荆楚汉兵入滇后,即同焚人妇女婚配融合,其后代即为东爨白蛮和西洱河蛮;没有同荆楚汉兵婚配的原来的焚人即为“乌蛮"。白蛮即为今天白族的先民,男女着白衣黑坎肩,直接受荆楚文化的薰陶,进入农耕定居生活,住坝 区;乌蛮即今天彝族的先民,男女着黑衣、黑裙、黑包头,男人加披毡:较少接受楚文化的影响,仍保持游牧生活,喜住山区。 由此可见,白族自诞生之日起,即同汉族结成血缘关系,直接接受荆楚古典文化纛陶,大量古汉语顺理成章地渗人焚人语言中,逐步形成了汉化了的白族语言。白族语言中的古汉语词汇俯拾即是,限于篇幅,这里仅举几个实例证之: 1、人称代词:我(即我)、依(即你)、某(即他)。 2、亲人称谓同汉语完全一致:嫫(妈)、爹、娘、叔、伯、哥、姐等等。 3、动宾词组:担薪(挑柴)、砟薪(砍柴)、负薪(背柴)、舍刍(割草)。古诗有“被褐怀金玉,兰惠化为刍。 牲畜有反刍习性。刍(即古汉语中的野草)。伐料(砍木料),西哈同江浙人说“死了"一致。如此很多词汇同上海江浙地区的口语一致。 4、名词:被子(即被窝)、钟子(杯子)、箸(筷子),东晋时富商石崇一顿饭要吃八千钱,还说“无以下箸”。东、南、西、北,白语同汉语一致。最令人称奇的是白族人把风俗习惯也与用具联系起来。如剪子白族人叫“妻带白”。因为白族人嫁女儿时,母亲都要给女儿制备一把尖头剪子,给女儿作为防身和女工之用。就叫做“妻带白"(白即把)。 坎肩(领褂),几许?(多少) “卖碳翁,伐薪烧碳南山中”一句都是白族话;“子日:‘子路何往’日:‘子路负米’”。都与白族话相通。因此白族子弟读古汉语,除少数舛熬古汉语词汇以外,其他词语一读就懂;汉族子弟读古汉语还需要解释才懂。现在汉族人说汉话,不同地区的人还带有不同地区的方言土语,而白族人说汉话都是书面语,不带地区方言土语,因为白族人说的汉话都是从书本上学到的。所以白族人接受汉文化得天独厚,或者说是先天优势!昔时鹤庆有一白族书生上街买菜,到慈菇摊位问卖菜农民日:“慈菇,慈菇,岂价几何者也?"答日“慈菇硕大质优,非 一兀一斤不可。”对日:“折半与之,岂可乎,岂不可 乎?"答日“汝乃诚信君子,折半售之,可也,可也。” 这说明白族读书士子,受汉文化熏陶之深。 白族是文化民族,是汉白融合体,是实事求是的表述。白族地区,代代才子滚滚出,这是历史的造化。单就近现代就有李元阳、赵藩、赵式铭、王毓嵩、张耀曾、杨杰、周保中、张子斋、欧根、马曜、张文勋、尹俊、李汉柏等等灿若群星,数不胜数。值得重视的是,直到现在古汉语还原原本本地活在白族语言中,成为保护中华民族文化源流的载体。深入发掘研究这一文化宝库,才能触及到大理民族文化的精髓、灵魂。 在民族语言学界最早提及白族语的学者是唐代的樊绰,他说“言语音白蛮最正,蒙舍蛮(乌蛮)次之,诸部落不如也。但名物或与汉不同,乃四声讹重。"并列举了几个与汉语不同的例子,如“盐谓之宾”,“高谓之阁下也"等等。樊绰说的“白蛮语音最正,蒙舍蛮次之”。就是说白族先民的语言,在当时的云南各部落氏族中是最接近唐代人的中古汉语言。至于“四声讹重"的情况,在今天的白语中也非常明显。白语喉音较多,所以显得浊重。近人罗常培先生在其《语言学在云南》一丈中也认为白语是“夷汉合语",“百分之七十已经汉化”。就白族语言中的汉语词汇来说,这个论断是正确的。 到了近现代,特别是当代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电器化渗人人民生活之中的今天,现代化科学名词直接镶人白族语言之中,白语就更趋于汉化,除了白语的一些语法结构和古老的白语词汇,以及在历史上所吸收的彝、纳西、藏等少数词语外,几乎都是汉语词汇了。 从以上事实,说明白语中汉语成分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白族人民长期努力学习汉文化的必然结果,也是白族人民进入先进民族之林的标志。 在各族人民的相互关系方面,语言这一要素,无论在历史上和现实生活中,都起到亲密团结的纽带作用。《资治通鉴》卷l99在谈到大理地区的白族时就曾说:“其他有杨、赵、李、董等数十姓,各据一州,大者六百,小者二三百户,无大君长,不相统语虽小讹,其生业、风俗大略与中夏(汉语)同,自云本皆华人。"“自称本皆华人”,清楚地说出了白族先民归化中原汉族的心态。杜佑《通典》中说:“白蛮言语音虽稍讹舛,大略与中夏同。有文字,颇解阴阳历数"。这里说的“有文字",其实是用汉语记录白语的文字。实际没有白文字,也不需要另制一套白文字。 唐天宝年间,中原王朝对南诏地方政权发动大规模军事攻伐,南诏的彝族、白族统治者,在取得自卫反击战的全面胜利后,并没有就此裂土封疆,而是收葬汉族阵亡将士的尸骨于“万人冢”中,并刊立《德化碑》于国门,以铭不得已而用兵的遗憾心迹,碑文从宇宙的阴阳运化法则和秩序,讲到中原唐王朝与南诏之间的君臣之礼和国家统一的必要;从南诏和唐王朝的旧好,讲到汉族奸臣贪功挑起战争,南诏忍无可忍而奋起反击,但并无反叛之心,并声称“我(南诏子民)自古及今,为汉不侵不叛之臣"。《新唐书·南诏上》还载南诏王阁罗凤的话说:“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封赏,后嗣容归之。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表达了大理各族人民寻求民族团结和归化中原王朝的共同愿望,其心切切,还有什么比这种动天撼地的爱国主义精神更动人心弦呢!在《德化碑》树立后的27年,即公元794年,南诏统治者果然分三路遣使到成都请求归唐,唐即遣使臣崔佐时到羊苴咩城,在点苍山会盟,南诏表示“请全部落归附汉朝,永为誓信”。南诏附唐,得唐助力,剪除吐蕃强邻的压力,获前所未有的胜利,南诏从此才成为西南的强国,为巩固祖国西南边防作出了巨大的历史贡献。 大理国时期,以段氏统治者为首的白族人民更是“向慕中国,志不少衰"。《滇云历年传》卷五载,大理商民主动与南宋王朝互市、交往,白族商人在给南宋邕州官吏的信函中说:“古文有云,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识词。知己之人,幸逢相谒;言音未同,情虑相契。吾闻夫子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今两国之人不期而会者,岂不习夫子之言哉?"文后并续短章句道:“言音未会意相和,远隔江山万里多”。表达了白族人民希望与内地汉族兄弟修好及团结和睦相处的良好愿望。 当明朝在汉族贪官酷吏的怂恿下,派傅有德、沐英、蓝玉率大军对云南大肆用武,平毁阳苴咩城,焚毁南诏、大理国时期的文献档案,镇压各族人民的反抗,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致使边疆各族人民民不聊生之际,白族思想家李元阳以边民的身份指出:众多的西南少数民族都希望内聚于中原和中央王朝,都有追求光明进步的愿望。并大声疾呼:“夫万里边氓,亦国家之赤子!何急一已之功名,而视民曾草菅之不若耶?" 在近现代西方列强及日寇入侵的民族危难之际,白族人民的这种爱国主义精神同全国各民族一道汇流成汹涌澎湃的爱国精神和保家卫国的涛涛洪流,并孕育出了赵式铭、王毓嵩、张耀曾这样一批宣传进化论和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思想家,以及杨杰、周保中这样一些杰出的抗日军事理论家和抗日将领。 在历史上,很多中原王朝和汉族统治者从大汉族偏见出发,对边疆各少数民族以:“南蛮”、“夷”等侮称贬之,以“夷夏大防"拒之,乃至以武力镇之,在这种以强凌弱的形势下,白族及云南其他各少数民族还能有如此一以贯之的深厚的民族宽容、忍让胸怀,维护祖国统一,坚守祖国西南边防,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和世所罕有的。这种精神财富,正是我们今天所要提倡的中华民族的向心力、凝聚力和爱国主义精神;同心同德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和文化;进一步弘扬这种精神,将对于祖国边疆的巩固和国家的统一是极为 重要的精神财富。

来源:《桑植白族》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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