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城步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和指代词

提要湖南城步苗族自治县的青衣苗土话是一种汉化程度比较高的语言。本文首先介绍这种土话的语音系统，然后讨论这种土话的人称代词和指代词。通过与其他汉语方言和民族语的比较，结合汉语文献的查证，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已完全汉化了，但指代词仍保留着苗语的固有用法。

一青衣苗土话音系

1.城步苗族自治县位于湖南西南部，与广西的龙胜、资源两县接境。湖南苗族的先民是汉代的五溪蛮。另据当地苗族的家谱和口碑传说，城步苗族中还有一些人是唐末大战乱时期从江西的“鹅颈大丘”迁来的。现代的城步苗族分青苗和红苗两种，红苗的人数较少，只有三千人左右，集中居住在岩寨乡的牛石、上排、下排等几个村子里。红苗的语言与湘西苗语比较接近。青衣苗和汉族都是城步的主体民族，人口各约十一万。本文所说的青衣苗土话是青衣苗使用的语言。这种语言基本上已经汉化了，但仍保留着苗语固有的一些特点。青衣苗土话主要分布于城步县，邻近的龙胜、资源（广西）和绥宁等县的一些苗族村寨也使用这种语言。

（1）声母表。包括零声母在内，青衣苗土话共有32个声母。

青衣苗土话声母表

说明：

①按发音部位，声母共分成唇音、唇齿、舌尖前、舌面、舌根、喉六组。其中，舌根因发音时有没有唇齿的连带动作又分成普通舌根音和唇齿舌根音两组。

②按发音方法，声母共分成不送气清塞音和清塞擦音、送气清塞音和清塞擦音、不送气浊塞音和浊塞擦音、鼻音、清擦音、边音、浊擦音等七组。

③浊塞音和浊塞擦音都是真正的不送气浊音。与苏州、上海等地吴语的所谓“清音浊流”完全不同。

④[dz]在高元音韵母前成阻的过程比较短，与[z]非常接近，实际上也可记成[z]。

⑤和一般的湘语不同，青衣苗人话的鼻音[n]和边音[1]不论在洪音韵母前还是在细音韵母前都区别明显，尚未发生混同现象。

⑥在细音韵母前面，[n]和[]在韵母[ie]前有对立：“泥”[nie]与“年阎”[ie]不同音，不能合并成一个声母。

⑦舌面浊擦音[ʑ]有时摩擦不强烈。

⑧喉擦音[hɦ]在高元音韵母前往往前移，有时可以记成舌根音。但在非高元音韵母前还是喉擦音。

⑨舌根唇齿音是一组带唇齿摩擦的圆唇舌根声母，这组声母来自带[u]介音的舌根声母，实际上是一种介音并入声母部分后形成的连同发音现象。这组声母与舌根音声母在音位上已形成对立，如“贵”读[kvi]而“句”读[ki]，二者并不同音。因此记成两组声母。

声母例字

p风饭帮

p‘蜂怕铺

f画开法

v肥位顺

t知竹得

t‘初天土

d提虫直

n南男泥

1罗粒路

ts左酒睛

ts‘七仓秋

dz坐全晴

s西梳水

z枞是十

tɕ鸡招嘴

t起抽唱

b盘婆缚

m望网满

dʑ棋蛇柴

dʑ‘日鱼年

年阎

ɕ稀书收

ʑ县神熊

k句家甲

k‘考框

g裙

ŋ我牙蜈

kv归鬼贵

kv‘劝缺

gv传拳跪

h空瞎客

ɦ下禾黄

ø衣胡屋一瓦粮梁人

（2）韵母表。青衣苗土话共有34个韵母。

青衣苗土话韵母表

说明：

①青衣苗土话韵母四呼俱全。其中，开口呼韵母14个，齐齿呼韵母11个，合口呼韵母6个，撮口呼韵母只有3个。

②[a]音大致介于[a]与[æ]之间，[a]大致介于[a]与[A]之间。二者在实际语言中的区别很小，常需用“比字”的方式才能准确判断。

③[ǝ]的实际位置介于[ǝ]与[ɤ]之间，记成[ɤ]亦可。

④[e]略有动程，在唇音声母后接近[ei]，在舌尖声母后是[e]。

⑤[ai]的实际读音是[ae]，[ou]的实际读音接近[ǝʊ]。

⑥鼻音韵尾基本是稳定的，[an]韵有时有明显的鼻化色彩。

⑦[ŋ]是舌根鼻音单独作韵母。

⑧[in]和[yn]的中间几乎没有过渡音，是[i]和[y]直接与鼻音韵尾组合。

⑨[u]自成音节时实际读音是[v]，单作韵母和[f]相拼时实际是强送气的[v‘]，唇齿化的程度很高。但和其他声母相拼时一般还是[u]。

韵母例字

ɿ纸是十自

i飞知鼻日

u刀好路屋

y庙舅手书

a摆买八麦

ia街斋柴解

ua乖怪坏块

a怕花三发

ia遮车野杀

ua关瓜话袜

ǝ嘅

e背开猪烟

ie边元鬼接

ue国围欲月

ye闪蕨

o宝婆霜落

io姜伤让药

（3）声调表

ao楼走牛道

iao扣讲交摇

ai饭山蟹得

uai横关万外

ou都

iou丑

in运冲虫近

yn军荣

an板蚕柑

ian片电

en心信亲顺

aŋ冬桶空装

iaŋ强相正框

uaŋ王黄

oŋ分门红云

ioŋ胸用熊

人你午五

青衣苗土话声调表

说明：

①阴平一般是高平调，但单说时也有人发成一个接近[45]的高升调。

②阳平单念时曲折明显，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低降升调，和贵阳、成都等地去声调的调型、调高基本相同。阳平的变调情况见后“阳平调两字组后字变调”部分。

③上声调只是略有下降。不论从实际音值还是从音位对立看，记成[33]调也是可以的。

④阴去是一个次高平调，单独听时容易与阴平相混，常需比字方可区别。

⑤阳去是一个高降调，但未降到最低。

⑥入声是一个低降调，与贵阳、成都等地阳平的调型、调高几乎完全相同。

声调例字

阴平55天三高飞开空

阳平213来年红成平裙

上声32走想上下买卖

阴去44盖裤菜晒害快

阳去52树道路步后救

入声21脚八月日白局

二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

1.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见表一。

表一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

下面举一些用例。

①作主语或宾语：我moŋ得知伊来不来食饭。（我不知道他来不来吃饭）伊还是ma跟他讲话。（他和他还是不讲话）ɦodzie日遮个跟尔归屋？（昨天谁和你回家）

②我、尔、伊作领属性定语时，在人称代词和中心语之间一般应有定语的标志词[kǝ]，如：我kǝ书，尔kǝ手，伊kǝ爸（父亲），我kǝ屋里（我家，我的屋子）。

③他作人称代词用时和其他三个人称词一样，也要用[kǝ]，但“他”还有“别的”之意，“他人”意为“别人”，和“他kǝ人”（他的人）意思不一样。

2.青衣苗土话人称代词的主要特点是：

①第一人称的单复数使用不同的词，单数用[ŋa]，复数用[ŋaile]；

②第三人称“伊”和“他”的用法有分工。“伊”的用法与现代闽语的“伊”基本相同。“他”主要用来指代不在说话人眼前的“伊”。如果说话时只有三个人仍用“他”的话，则表示在说话人看来这个“他”是必须排除在外的、或不认识的第三者。

3.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与其他苗语的比较见表二。

表二青衣苗土话与其他苗语的人称代词

从上表可以看出，青衣苗土话的人称代词与其他苗语都不相同。

表三是青衣苗土话与其他有关汉语的比较。表中的语料除城步点外，其他均选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编的《汉语方言词汇》（第二版，语文出版社，1995年，548-551页，564页），本表中轻声均不标调。城步点为城关儒林镇话，儒林话是一种古全浊声母今仍读浊音的湘语，是笔者1987-1991年间陆续调查的。